宁子伊着实聪明,已是绝境,却也能翻些波浪。

可就算是如此,钱银钗眼下已不用再费任何力气。

要知道,她可是“落湖差点死了”的人啊……

要知道,宁子曼已坚信她所看到的,不再相信宁子伊了。

这便是钱银钗最有力的武器。

果然,这下不用钱银钗说甚,宁彭举已开口喝道:“宁子伊!到了眼下你还满口胡言!你还不快如实招来求殿下原谅!”

宁子曼更是哭哭啼啼指责道:“她落水之事谁不知道!你可倒好,到了眼下还在算计我们!”

她已回了几分冷静,这会儿咬了咬牙,将计划之事咽回肚子里。可一闭眸,与白周羽耳畔厮磨的旖旎便再一次在眼前浮现。

她好恨!

宁子伊处处说为她想,却处处将她也一同算计进去!

南宇辰依旧冷眼瞧着,对于他而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且看得他心生厌恶。

到底宁子伊还是聪明一些,她已作出柔柔弱弱之态,如往常一般。她没有再辩解,最终只是淡淡道了句:“伊儿百口莫辩,但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她抬眼望向南宇辰:“殿下会信伊儿吗?”

若是平日里,恐怕宁子伊这一番,当真会使人心中松动几分。可有昨夜之事在前,南宇辰怎会相信?

南宇辰笑:“宁小姐与本王断无关系,本王信不信又如何?”

此话一出,场面上就似挂起了一阵风,气温骤降。

就连钱银钗都微微抿唇。

昨夜之事后,南宇辰再不愿与宁子伊有关?

宁舟飞懵了,他分明记得方才南宇辰可是说过要负责的!只是他还未反应过来该如何做之时,林岚便重重一跪:“殿下!女儿家清白,殿下不可撒手不管,这岂非要了伊儿的命?”

宁彭举怒火中烧的脸也一分分沉静下来。南陵虽不比商都之内的皇室,但就此得罪,宁府乃是吃罪不起。

他在偏厅私了,便是想要给宁子伊些颜色瞧瞧,让南宇辰瞧见宁府的态度,之后定下婚事。

纵使并非正妃,宁子伊也不能再留在宁府了!

宁彭举一大把年纪,不知该如何开口:“……殿下。”

南宇辰摇了摇头,微微敛睑,眼前竟是昨日相亲宴上微风吹起那绯色纱帘,伴着漫天花雨之中,素净无比的钱银钗。

这宁府之中,无人比她更干净了吧?

若是他从那时并未因为她乃庶出且久居深山而厌弃,这南陵王妃之位,也不会让他如此为难。

宁子伊与他同寝而卧,此事属实,他身为郡王,不可背信弃义;可自己心中又深知,此事分明是遭宁子伊苦心算计!

难!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向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此时,一阵脚步由远及近。

谢子怀来了!

昨夜混乱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卷入没有受牵连的,便是谢子怀。

此事已到了最后关头了,他竟是来了!

他缓步走入,举步生风,优雅的与偏厅之中的混乱形成强烈的反差。

谢子怀抱拳,道:“见过殿下。”

南宇辰从喉结处发了一个单音:“恩。”

他一一问候:“宁大人,宁老爷,宁夫人。”

他如水的眼眸,自始至终没有看宁氏姐妹一眼。

而宁子曼的眼睛,从一开始便盯紧谢子怀,是想上前去,却又不敢。

“子怀哥哥……”

她和子怀哥哥从小一同长大,有那样多的回忆,哪怕是作个妾,她也愿意跟着他啊!

谢子怀回头,向宁子曼方向走来。

这一刻之间,宁子曼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她是那样期待!她的子怀哥哥!

稳步走来的风,将谢子怀鬓边碎发吹的很是好看。

那碎发扫过宁子曼的鼻尖,撩的她的心尖发痒,却是擦身而过。

厅中很静,无人说话,宁子曼更是不可置信的回过头,不懂他为何径直遇过了她。

可看到的,竟是谢子怀一步一步走向钱银钗。

那骨骼分明的手,竟是握起钱银钗的手。

“钱姑娘,今晨听到消息,说你昨夜落水九死一生,叫我好生担忧,眼下可好?”

他的面庞太过圣洁,他的双眸太过水润,这一切加在一起,更是柔情的让人无法自拔。

钱银钗有几息的愣神,才想起将自己的手抽出。

“多谢公子关心,如眼下所见,我已无碍。”

“无碍便好,听此消息之时,我满心都是你我曾在护城河旁瞧见的不幸。我当真怕极了。”

这短短几句话,不仅将他的担忧说的一清二楚,更是说出了他二人曾在一起经历过许多。

宁子曼满是想冲上前抓住钱银钗质问,可抬手之间,忽而无力垂下。

若不是宁子伊,若没有昨夜之事,如何会如此!

恨!

她好恨!

谢子怀的出现太过意外,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同宁彭举,都不明所以。

如此静了良久,谢子怀垂目望着钱银钗,又朝向宁彭举,忽而开口道:“宁大人,昨日在下便向钱小姐提亲,但并未说定,今日,在下的意思依旧不变。”

惊起炸雷!

提亲!

钱银钗!

昨日!

宁子曼摇头,终是耐不住喊道:“不!这不是真的!子怀哥哥,子怀哥哥你告诉我,是因为昨夜的意外,你才这般说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子怀哥哥,怎可能从一开始,便想着要娶钱银钗呢?!

林岚慌忙上前,却是拉不住发狂的宁子曼。宁舟飞只是摇头叹气。

南宇辰眸中厌恶之色又多几分。

阴沉了半晌的天,就在此时大雨倾盆。

“哗——”

雨声将宁子曼的哭声都遮去了几分,可却遮不住谢子怀温润如玉的声音。

他的声音分明那样暖那样柔,却听得叫宁子曼心中如坠冰渊:“宁小姐,使不得。”

他抬手挥落宁子曼的手,那动作很轻,却容不得她拒绝半分:“在下心中已有婵娟,这等令人误会之事,宁小姐便不要做了。”

风雨凄凄,大雨如注,随风湿了人的鬓角。

纵使雨再大,也冲刷不掉昨夜点滴。

天,开始变了。

有些事情,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