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见多了这样生离死别的惨痛场景，医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一口气，打算迈步离开。
“医生，请等一等！”杜骁虽然也极度震惊错愕，但好歹还保留了一丝理智，拦住了医生，“请问被一起送来的另外一个女孩情况如何？”
费夜鹰也回过神来，急忙投射过来紧张的目光，极度不安地等待着医生的回答。
“那个女孩目前还在抢救。她受的伤虽然严重，但好在有安全气囊的保护避过了致命部位，应该能保住一条命。”医生的回答让费夜鹰犹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事实上，现在无论什么他都不敢再奢求了，只要宋清晓能活下来，哪怕她从此需要人的照顾，哪怕她再也不原谅自己，费夜鹰都心甘情愿受着，并把它当是上帝的恩赐。
“不过……你们哪一位是封霓云的家属？”医生拿出一个表单探询地问，“现在需要跟我们一起办理一些手续，以便开出死亡证明。”
费夜鹰刚要说话，只听“噗”地一声，陈俊生骤然倒地，一口淤血从肺中狠狠咳出，殷红的血在雪白的地面上格外触目惊心。
“陈俊生！”费夜鹰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扶起陈俊生，却发现他已经晕厥了过去，人事不省。
“快！”医生也慌张了起来，招呼着护士将陈俊生抬上病床。
见状，费夜鹰不得不暂且离开手术室门口，跟着医生们去照料陈俊生。同时吩咐杜骁前去办理封霓云的死亡证明。
陈俊生醒来得很快，却只是睁开了眼睛，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一般定定地直视着天花板，既不动也不说话，安静得让人害怕。
“俊生……”看见自己的朋友这副模样，想到宋清晓和封霓云的种种遭遇，费夜鹰喉头哽咽，心头如同有千万只蚁虫在攀爬撕咬啃噬着，让他痛不欲生。
“你哭出来吧。”费夜鹰发出的沙哑声音连他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我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做到，你要怨恨要报复都通通冲着我来，只是，别为难自己……”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杜骁拿着一张单子轻轻走了进来，在费夜鹰耳边低语：“这是封霓云的死亡证明，现在尸体就停靠在太平间……”
话还没完，似乎是被“封霓云”这三个字刺痛了最柔软的部位，陈俊生猛地坐起身来，不顾手上护士打上去不久的吊瓶，一把拔下左手手背的针管，疯也似的朝着病房外面冲了出去。
费夜鹰和杜骁也反应过来，拔腿就追。
果不其然，陈俊生直奔目的地——医院停尸的太平间。等到费夜鹰他们赶到时，陈俊生已经被几个保安牢牢控制在了太平间门口。
保安们一人一只手紧紧束缚着狂暴悲痛的陈俊生，为了阻止着他的强行闯入，保安们将陈俊生反扣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脸被狠狠按下贴住地面，整个人已经动弹不得。
即使如此，陈俊生也没有放弃挣扎。一直以来他强忍的眼泪终于喷薄宣泄而出，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痛苦呜咽，泪水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滑落，眼眸里已无半分光亮。
无论多铁石心肠的人，看见这一幕也会于心不忍。保安们相互对视一眼，缓缓松开了紧抓住陈俊生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纷纷退后几步。
“这里是逝者的死亡证明，我们请求进去看她最后一眼。”杜骁心领神会，一边对保安出示证明，一边掏出钱进行打点。
费夜鹰一把从地上拉起陈俊生，让他将身体的重量分担一半在自己身上，搀扶着他走进了太平间。
只一眼，陈俊生便看见了角落里静静躺着的封霓云。也是仅仅这一眼，他的内心便在一瞬间遭受了巨大的雷击，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即使医生已经清理干净了血迹和伤口，努力做了修复，可是封霓云的脸也依旧有几分变形，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平时坚强实则柔软的女人在那一瞬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无望。
不敢再拉开盖在封霓云身上的白布，陈俊生用尽全力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喊叫出声，可是体内急速奔走的情绪和彻底崩溃的防线已经快要掩饰不住。牙齿咬出的鲜血顺着嘴唇缓缓流下，陈俊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视线不愿离开封霓云半寸。
费夜鹰静静陪着他站在太平间里，陪着他走完这最艰难的一段路。他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场悲剧，他唯有陪伴在自己的朋友身边，不让事情继续发酵。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陈俊生终于有了动作。他似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伸出颤抖的手缓缓将封霓云身上的白布拉上去，遮住了她惨白的脸。
“霓云……安心睡吧。”陈俊生用一种哄孩子的口吻沙哑出声，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不舍，眼泪噙在眼眶终是没有落下，“一直以来你都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帮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