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晓伸手抚过,这块自己曾经看了很多次、已经视若无睹的胎记,现在观察起来竟然愈发觉得它是假的。而创造这一块“胎记”的原因,似乎更像是为了掩盖那一块枪弹留下的痕迹。
可是费夜鹰是一名商人,从小养尊处优,一直以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他怎么可能会受枪伤,最后还要以这种方式隐藏起来……
宋清晓感到身体一阵凉意,她侧过头望着费夜鹰的侧脸,这张自己曾抚摸过无数次的侧脸,第一次感觉他是那么的陌生。即使在他背叛自己、逼自己说分手的时候,宋清晓也从未感觉与费夜鹰的距离如此遥远过。
这个男人,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那些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些他出尔反尔的时候,究竟是他本意如此,还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已为之。他的脸上,究竟有多少张面具……
在宋清晓的心里,终究还是画上了一个阴森森的问号。
察觉身下人的异样,费夜鹰停下动作,锐利的目光逼视着宋清晓表情复杂的脸,刚要开口,一旁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暧昧凌乱的空气被这手机铃声尖锐地划破,两个人身体炽热的体温渐渐冷却下来,短暂的沉默后,费夜鹰起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助理杜骁急切的声音:“费总,乔氏那边的人在会议室里争吵不休,还把我们项目经理打了,还在闹得不可开交……”
闻言,费夜鹰脸色一变,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最后望了一眼尚没有回过神来的宋清晓,拂袖离去。
直到客厅房门“哐”地关上,宋清晓一口气才终于缓过来。幽黑的瞳孔微微颤抖着,巨大的疑惑与猜忌如汹涌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费氏集团会议室里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乔雨季带来的几个朋友对专业理论一窍不通不说,偏偏喜欢自以为是,在会议桌上对着施工方案慷慨激昂地指点着江山,歪理邪说一大摞。
最后,终于有一名年老的项目经理看不下去,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反对意见,怒斥他们纯粹不懂装懂,简直是当小孩子过家家。
这位项目经理本到了退休的年龄,却因为工作经验丰富、为人德高望重受到费夜鹰的重用,破例额外加薪继续留在费氏集团效力。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乔雨季一向为人嚣张跋扈,本就对费氏集团的人充满敌意,认为他们都是费夜鹰的走狗,此刻更是觉得被狠狠驳了面子,顿时怒目圆瞪。
“你说谁是过家家?!”乔雨季拍桌而起,指着那位项目经理的鼻子,“我警告你放尊重点,这个项目也有我们乔氏亘远的一半!”
“就算如此,这里也不是你随心玩乐、带人消遣的地方!仗着家里的关系空降而来,却占着位置不务正业!”项目经理在这个岗位干了大半辈子,对这项工作有着崇高的热情和积极性,怎能容忍乔雨季如此不把它放在眼里,视作娱乐。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乔雨季勃然大怒,他生平最讨厌被人指责是酒囊饭袋,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个经理肆意羞辱,一向爱面子的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不等周围人拉住,乔雨季“哐”地一脚踢翻会议室的椅子,上前几步揪住那个项目经理的衣领,几乎一秒也没有考虑,一拳狠狠捣在了老人的脸上。
会议室顿时乱作一团,乔雨季的朋友们忙着起哄嬉闹,其他人纷纷上前阻拦,场面一片混乱,叫骂声、劝架声吵作一团。
费夜鹰多年的贴身助理杜骁见势不妙,匆匆走出会议室,急忙打给费夜鹰汇报情况。
不到二十分钟,费夜鹰面色阴沉、目光阴鸷地大步迈进了会议室,推开门的下一秒,原本喧闹混乱的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凝聚在了费夜鹰脸上,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乔雨季早就被人拉开,坐在一旁老板椅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通红着像一只气急了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这些令他厌恶的费氏集团的人。
这里的空气令他窒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不怀好意,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费夜鹰!
看见脸色不善推门进来的费夜鹰,乔雨季刚刚顺下来的毛顿时又竖了起来,恶狠狠盯着费夜鹰,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谁知,费夜鹰似乎连余光都没有瞥给乔雨季一眼,径直走向了被人照顾着瘫坐在沙发椅上的项目经理。
只见他鼻子已经被打出血来,眼角乌青,正被同事用冰毛巾冷敷着休息,看见费夜鹰走近,项目经理拿下毛巾颤巍巍地打算起身迎接。
“老于,好好坐着。”费夜鹰急忙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好好休息,“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费总,我……”不知为何,听到费夜鹰这番明显带着抚慰的话语,老于眼睛一热,低下头去,“唉,都怪我说话不中听,人老了……”
“杜骁,打120了没有?”费夜鹰一边查看老于的伤势,一边语气凌厉地询问着助理,“先把伤口紧急处理一下,剩下的去医院检查。”
“已经打过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杜骁回答。
“不用了费总,我歇歇就好,不需要去医院的。”老于摇摇手,即使如此,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面色并不好,额头渗出了丝丝冷汗,嘴唇微微颤抖。
这时医护人员也匆忙赶到,在护士的帮助下,大家把老于抬上了担架,目送着他离开。
这时的会议室里终于恢复了死寂一般的沉默,员工们面面相觑等待着费夜鹰最后的发落,乔雨季也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费夜鹰理了理西装,缓缓坐在了会议室最上面的椅子上,鹰隼一般尖锐凌厉的视线狠狠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言不发。
这种无声的质问如同一记响亮的巴掌掴在每个人的脸上,了解费夜鹰的人都知道,他此刻越沉默,表明他心里情绪越愤怒。
“得了,你也不用这样!”乔雨季忍受不了此刻压抑沉重的气氛,大手一挥,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怎么处置随便你。”
话刚出口,乔雨季又话锋一转,脸上挂着毫不掩饰地嚣张:“不过我可提醒你,这项目可是我们乔家给你的,你若是想踢我出局,别怪我们家老爷子不答应!”
闻言,费夜鹰嘴角轻勾,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哦?如果我非要踢你们出局呢?”
“费夜鹰!”乔雨季面上挂不住,提高了音量猛地站起身,“我妹妹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竟敢这样对我?!”
“哼!”费夜鹰眼也不抬,冷哼一声,“你带着人随意进项目,正事不做整日厮混,今天还在我费氏集团闹事打人,你觉得是谁的问题?”
“你!你不要忘了,这个项目原本是属于我们乔氏亘远的!”乔雨季脸色涨得通红,支吾着声音越来越小。
“还有你们。”费夜鹰扫过全场,望着自己的员工语气凌厉,“每个人本月的绩效奖金全扣,罚你们护同事不力,永远不要忘了,费氏是一个集体!”
语罢,费夜鹰起身打算离开,杜骁紧紧跟随上去。
“诶,费夜鹰!”乔雨季急了,上前打算拦住他,被人高马大的杜骁一部挡住。
“你就打算真的踢我出局?!”乔雨季怒目而视,眼神却暴露出他此刻的心虚与胆怯。
费夜鹰头都没回,冷冷传来一句:“如果还想留下,去给我的项目经理登门道歉。道完歉后,你可以留下,你的朋友通通不能。”
说完,再也不理会背后乔雨季不满地怒吼声和他朋友们的抱怨声,留给它们一个清傲的背影,大步流星离开了会议室。
夜幕降临,白日里喧嚣的城市在通明灯光和五彩霓虹的装饰下换了一副面孔,连风都渐渐沉寂下来,还了空气一片难得的宁静。
宋清晓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精心为封霓云准备到家后的晚餐。这段时间封霓云沉溺于工作,每日餐风露宿,再不补补身体恐怕会吃不消。
“叮咚!——”门铃响起,宋清晓熄灭火擦擦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笑意盈盈的陆衍之。
“你回国了?”宋清晓有些惊喜。这段时间陆衍之似乎工作很忙,常常需要紧急出差到国外。
“是啊,一下飞机就直奔这里,想要快点见到你。”陆衍之笑得宠溺,扬了扬手里专门为宋清晓准备的出差礼物,“不介意我来蹭个饭吧?”
“当然。”宋清晓笑着让他进门,“不过还要等一会儿,霓云还没回来?”
“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宋清晓话音刚落,电梯门“叮”的打开,封霓云抱着一大摞文件走了过来,正好听见宋清晓的下半句话,笑着和陆衍之打了个招呼。
“好了,现在人齐了,快来开饭吧!”宋清晓走进厨房开始一道道布菜,很快餐桌上便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珍馐。
三个人愉快地用餐,封霓云吃得一脸满足,今天在公司开选题会、筹备活动忙活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清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风卷残云后,陆衍之郑重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直视着宋清晓的眼睛。
“什么事?”见陆衍之神情如此认真,宋清晓也不怠慢。
迟疑了一下,陆衍之缓缓开口:“下个月我们陆氏主办一场珠宝秀,会有许多跨国企业前来参加,也会有许多国外的知名设计师来看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作为设计师的身份参加?”
闻言,宋清晓和封霓云眼神都聚集了过来。
“我……可以去参加吗?”宋清晓有些迟疑,“以我自己的名义?还是继续匿名?”
“当然是以你自己的名义!”陆衍之义正言辞,“难不成你要一辈子龟缩不出,做一只瑟缩在壳里的蜗牛?还是你要永远躲避着乔家人,让你弟弟永远流落在千里之外不得重聚,让你父亲的冤屈得不到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