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季砸完工作室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乔宅。一连好几日风平浪静,他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将这件事彻底抛在脑后。

胳膊究竟拧不过大腿,乔大力将项目交给费夜鹰的事情木已成舟,对于这块肥肉乔雨季当然也想要分一杯羹,因此也不得不跟随着费夜鹰,在他的带领下做事。

“这是投标书,你先看一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在费氏集团的高层会议室里,费夜鹰递给乔雨季一份资料。

乔雨季嘴里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接过资料,没翻几页就失去了耐心,索性将它扔在了桌子上:“得了,我没空看这个,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个项目应该怎么着手?!”

会议室里还坐着该项目的其他参与人员,闻言皆是一愣,心下“咯噔”一声,暗道这下要有好戏看了。

毕竟偌大的费氏集团谁不知道,他们的费总对待工作严谨认真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谁要是对待工作不认真,哪怕只有半分怠慢,都会面临着被一顿怒斥然后炒鱿鱼的下场。

一时间,会议室内个个面色凝重,噤若寒蝉,气氛压抑到仿佛一点火就能爆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费夜鹰身上,等待他发作。

万万没想到的是,费夜鹰听闻此话愣了一愣,眼神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尚不自知、依旧嘚瑟的乔雨季,语气平静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就请乔先生等候几日,等到我们制定出具体的分工安排后再通知你。”

费夜鹰的如此反应让在场其他人都大跌眼镜,除了乔雨季。此刻他只是略微满意地点点头,不耐地抖着腿:“这样还差不多。”

整整一个会议下来,费夜鹰和费氏其他项目参与人员讨论修改着投标书,商量着可以运作的程序和准备工作,乔雨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甚至发出不耐的声音,持续了一整场会议。

直到最后散会,乔雨季才似乎缓过劲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算离开。即将走出会议室门口时,乔雨季回过头来对正在整理资料的费夜鹰说:“以后这样的会议不要叫我,我的事情很多时间宝贵,没工夫浪费在这种事上。”

手上整理的动作不自觉停滞了一下,又随即恢复了正常。费夜鹰眼眸里激不起半分情绪,面色无波地点点头:“好的。”

封霓云的身体渐渐恢复,精神状态也越来越稳定,只是她越来越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简直到了工作狂的地步。

这一晚凌晨,宋清晓午夜梦回醒来,赤脚走到小餐厅打算接一杯水喝,蓦地发现客厅里黑暗的一角有隐隐火点在明明暗暗着,定睛一看,竟然是封霓云坐在客厅飘窗上抽烟。

“霓云?”宋清晓瞬间睡意全无,走近那个蜷缩在飘窗上的身影,发现她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残留了不少烟头,看起来她已经抽了很久。手边东倒西歪着几罐啤酒,明显都是她刚刚喝的。

宋清晓内心又惊讶又难过。在记忆中封霓云是不会抽烟的,小时候的她闻到烟味就会头晕恶心,对于酒更是敬而远之,她说最厌恶那些人喝了酒以后丧失自制力丢人现眼的模样……

可是现在封霓云的样子,让宋清晓感到万分心酸。

“呀,你醒了?”注意到身后的宋清晓,封霓云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宋清晓没有拒绝,缓缓走到封霓云身边坐下,侧过头看着这个在白日里强势高傲的女人,此刻她没有了精致妆容而是素面朝天,一向高高挽起的长卷发这时候也是柔顺地散落在肩头,显得格外温柔缱绻,小鸟依人。

封霓云眼神有几分迷离地眺望着不远处的霓虹夜景和马路上飞驰的车辆,熟练地将手中的香烟送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后便在烟灰缸灭掉,不再给宋清晓传递二手烟。

“霓云……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喝酒的?”宋清晓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来。

封霓云愣了一下,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眼角也弯了一弯:“抽烟喝酒么……早就会了。”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宋清晓耳朵里是那样凄凉无奈,封霓云从小家境一般,她偏偏一向好胜心强,自尊心更是爆棚。为了不屈居于人后,为了走到今天的位置,这些年来她吃过的苦、流过的眼泪和咽下的委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或是减压,封霓云一个从小厌恶烟酒的女孩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抽烟喝酒样样熟练的模样。

看着宋清晓担忧又难过望着自己的表情,封霓云露出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宋清晓的头:“傻丫头,你在担心什么?我只是偶尔会这样,并不是经常。”

心头一阵酸涩,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封霓云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呵护照料着自己。宋清晓只觉得喉头哽咽,艰难开口:“对不起。”

“嗯?”封霓云没有听清。

宋清晓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霓云,警察的问讯记录我已经想办法看到了,其实那天晚上乔雨季的真正目标是我对不对?事实上,是你替我挡了这一劫。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说到最后,宋清晓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段时间的自责内疚与悔恨每一秒都在她心头拉扯纠缠,只要一停下来,这种愧疚感就几乎折磨得她发疯。

封霓云静静注视着她,听她说完话,伸出冰冷的手来轻轻替宋清晓拂去眼泪:“傻姑娘,你在说些什么呢?”

“那一晚,本该是我……”宋清晓嗫嚅着,眼泪止不住。

“瞎说什么。”封霓云手指挡在了宋清晓的嘴唇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听我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关你的事,要恨就只恨那个畜生,我们是没有错的。”

顿了顿,封霓云抚摸着宋清晓的发丝:“更何况,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保护你,那天如果是你去,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个畜生……糟蹋么?”

这样好的封霓云,这样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封霓云,却偏偏得不到上天的眷顾和怜悯。听了这番话,宋清晓再也克制不住,泪如泉涌。

“好了好了,傻姑娘。”封霓云抱着宋清晓浅笑着安慰,给她最安心的温暖。

“不要再在半夜抽烟喝酒了好么?”宋清晓抬起头来,眸光闪闪地乞求着封霓云,“你要是有心事睡不着,或是工作压力太大,你就和我倾诉。千万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身体。”

“好好好,我的小姑奶奶!”封霓云笑着捏了捏宋清晓的脸颊,欣然应允。

工作搁置了太久,这天封霓云出发去公司后,宋清晓决定回去一趟工作室,一来拿回重要的设计稿,二来去退了那所房子,重新租一个离市中心近一些的写字楼,保障安全性。

封霓云本不同意宋清晓独自前往,可偏偏陈俊生也被工作缠身离开不了,便只得由得宋清晓自己驱车去到工作室。

刚刚开车到楼下,宋清晓便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大厅的窗户被打破,外面满地都是玻璃碴子。

宋清晓下了车,手里攥着封霓云给自己的防狼喷雾和手机,小心翼翼地上楼,一眼就看到被踹倒在地的大门,再往前走几步,满眼狼藉便迫不及待地闯入眼帘。

宋清晓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再也顾不得安不安全,她跌跌撞撞冲了进去,惊骇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满地都是设计画稿的残破纸屑,上面踩踏着凌乱的脚印和折痕,房间里所有的装饰品都被打了个粉碎。走进自己的卧室,连衣柜里的衣物和床上用品都被彻底撕烂剪破,无一幸免。

瞬间气血上涌,焦急、愤怒和仇恨如巨浪一般顷刻间将她淹没吞噬。宋清晓大口大口呼吸着,脚步踉跄着冲到桌子前打开自己存档设计稿的笔记本电脑,发现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删了个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头脑一片空白,宋清晓愣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拳不自觉攥紧,强忍着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冷不防地,身后传来动静。宋清晓猛地回过头,甚至来不及收起眼中的眼泪,表情就定格在焦急和愤怒之上。

而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是费夜鹰。

费夜鹰一声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地站在那里,触目之处皆是废墟。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件工作室里发生了什么,目光径直投射向了不远处瑟缩站立的宋清晓身上,心不由自主地一抽。

宋清晓通红的眼眸里闪着光,她倔强地咬着自己的唇不让眼泪掉下,双手攥的很紧以至于身体都在微微打着颤,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拼命坐着最后的抵抗,宁死也不肯放弃挣扎。

面对这样的宋清晓,费夜鹰怎能无动于衷?

一步一步走近屋子里那个女人,费夜鹰知道自己踏过的纸张都是宋清晓的心血,这间小房子也承载了她的梦想和希望,是她坚持到现在的支撑。

乔家那伙人一向做事狠厉,费夜鹰却没料到他们连宋清晓的工作室都不放过,虽然没有亲自动手,这件事的发生自己却也无法逃脱罪责。

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半步,费夜鹰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出乎意料的是,宋清晓也没有逃开,两个人沉默相对,守护着这一份难得的清静。

“……为什么?”最后,宋清晓最先打破了这份沉默,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费夜鹰,“为什么都到现在了,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弟弟、孩子、公司……所有的东西你们都一一剥夺了,霓云也以为我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所有的劫难我都受了,为什么连这个最后的工作室也不放过?!”

“费夜鹰,你告诉我,你们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