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
昙曜看了看外间的佛像，他沉重的闭上了眼睛。我能看到，昙曜的理想追求和个人情感在来回博弈。挣扎了许久，他的感情终于占了上风：“施主，小僧……看到了太子殿下的死。”
我笑了：“就是因为这个吗？不应该啊！大师是修行的人，难道生死这种事儿还没有看开吗？”
“阿弥陀佛。”昙曜的脸皮儿太薄了，我才开了句玩笑，他怕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小僧能看得开自己的生死，可是太子殿下他……他没有几年好活了。”
之前听陈涵说，拓跋晃以前的身子骨很健壮，是为了昙曜他才反复的折腾，结果把自己折腾成了病秧子。看拓跋晃若不经风的样子，昙曜说拓跋晃活不了多久，我一点都不意外。
“太子殿下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昙曜轻声说，“他要是能当上皇帝，一定会造福一方百姓的。若是他英年早逝，那一定非苍生之福……我知道施主不是凡人，所以想问问，施主可有什么办法？”
对于昙曜的话，我颇为汗颜：“大师真是高看我，我实在是……”小仙办不到啊！
“阿弥陀佛。”昙曜似是很伤心，“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看昙曜的样子，我很是同情他。他一个出家人，被丢到这红尘爱恨中浮浮沉沉，怎么可能不被俗气沾染？月老和少司命一起给他设置的劫难，他一个凡人如何度的过去？到了如今，他……
见昙曜如此，本星君委实是难以狠下心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才轻叹一声问他：“大师梦里看到的是什么场景？可否跟我说说？”
“阿弥陀佛。”昙曜手里的念珠停下，他道，“不瞒施主，小僧梦到的是……”
按照昙曜梦里的场景，拓跋晃活不过四年。在二十四岁那年，拓跋晃患了忧虑而死。说到底的原因，还是因为宗爱。
拓跋晃和宗爱不仅在信仰追求上有分歧，在为官之道上他们也差别很大。正如昙曜说的，拓跋晃是个有雄才伟略的人，他志存高远，不屑于和宗爱这样的宦官为伍。但是皇帝拓跋焘不同，他偏偏崇信像宗爱那样的奸臣。
佛道之争已经是血淋淋的了，官场上要比这更加血淋淋。宗爱担心拓跋晃登基后要他的命，是以在拓跋焘那里不停的说太子的坏话，杀害东宫的官员和拓跋晃的亲信。
“太子殿下心存仁爱，宗爱因为他杀害了东宫的官员，太子殿下十分的忧心。”昙曜叹了口气，“时间一长，太子殿下的身子就经受不住了……施主，你说我可否帮帮太子殿下？”
昙曜的想法让我心惊：“大师你想怎么帮他啊？”
“阿弥陀佛。”昙曜道，“小僧可以帮他的啊！小僧看到了……小僧知道宗爱何时会对东宫的官员下手，小僧可以告诉太子啊！这样太子殿下能够及早防范，那岂不是……”
“不行！”
“为何？”昙曜不明白，“施主，既然小僧可以救那些好官一命，小僧为何不这么去做？”
对于这件事儿，我是吃过大亏的。知晓其中的利弊，我说什么也要拦住昙曜：“大师，你可不能这么做啊！你这样……会害死其他人的啊！”
“为何？”昙曜依旧不明白，“小僧哪里是害人？小僧明明是救人啊！”
为何……
我虽知晓利弊，但也不能对昙曜这个凡人全盘托出。想的头疼，我只好拿出方才在瑶姬神女那里学习到的经文出来解释：“大师可知晓《楞严经》？”
“小僧不知。”昙曜眼神迷茫的摇摇头，“这是什么经书？小僧从未听闻。”
呃，我怎么给忘了？佛经多数存在西天，目前并未传到凡间。还要等着百十年后金蝉子转世，靠着他把经书从西天请回到中原……眼前的金蝉子转世，他就算是知道《楞严经》，他恐怕也不记得了呀！
“就是一部经书。”我只好试着自圆其说，道，“我在西域的时候，曾经有缘听到佛祖讲法……听到佛祖讲到过这部经书。”
“小僧就知道施主不是凡人。”昙曜笑着看我，“施主能够听到佛祖讲法，一定是佛缘深厚。”
我是仙界的星君，玉帝要听说我佛缘深厚，还不得把鼻子气歪了……这些不是要紧的，我主要想告诉昙曜的是：“《楞严经》里有一句话是，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昙曜果然不是普通人，我说完后他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对着佛像跪拜了一番，他感慨道：“佛祖的般若智慧，真不是我等凡人能及。感谢佛祖派施主来点化弟子，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我都还没明白，他怎么就明白了，“大师你准备……”
昙曜的眸光澄净，他的表情没有邪念，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阿弥陀佛，施主是想告诉小僧，世间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你上世欠我，我今生还你，如此循环往复，报恩怀债……小僧若是救了东宫的人，那么他们上世欠的债，今生便还不了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昙曜理解的和我想说的有偏差，但是只要他不做傻事儿就好。洛阳城门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去，我不想再有人和我一样好心办坏事儿了：“大师你明白就行了，你我都不是佛祖，我们不应该左右其他人的性命。至于太子殿下拓跋晃……他也有自己的命运吧！”
“施主。”
“嗯？”
“小僧想明白了。”昙曜朗声道，“等到太子殿下薨逝后，小僧会找一处石洞，用余生去雕刻佛像，钻研佛法。阿弥陀佛，小僧会竭尽全力，势必要把佛法发扬光大，以传后世。”
“大师说的对。”我在一旁附和道，“这才是佛祖有理想有追求的追随者嘛！”如此一来，我凡间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以为昙曜明白了我的意思了，我还挺高兴。我正忙着偷笑时，昙曜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我的头上：“所以，在太子殿下还活着的时候，小僧想好好陪着他……施主，小僧想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
“大师说的光明正大的意思是……”
“小僧想还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