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我每次来这里，这里的变化都令人叹为观止。

现在的洛阳城即便和都城长安相比，也是完全不逊色的。长安城是天子之城，多少还是有些禁忌的。但是洛阳就不同了，此处的百姓更加的自由，民风更加的开放。即便是到了夜里，也是店铺大开，一片的歌舞升平。

不愿再发生昨夜的事情，我决定不去住店了。洛阳好玩的甚多，估计玩上个一夜不是问题……问题是，陆压也不睡了，他一直跟着我在街上乱晃。

触景难免生情，眼前的繁华总是会让我想起那年女娲娘娘诞辰的庆典。想起尹喜，想起凤鸣，想起土地老儿，还有没成神仙的慕容……哎，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啊！时移势易，很难不令人神伤。

街上熙熙攘攘，有捞鱼的，有杂耍的，有卖面具的。青年男女说说笑笑，打闹声不绝于耳。我和陆压夹在其中，却显得异常沉默。沉默的在大街上闲晃，我们两个像是异类。

我就是怕现在的场面，走到一处熟悉的街角，我实在是没忍住，笑着对陆压说：“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一个算卦的小摊儿，慕容还在此算过卦。”

陆压点了点头，我笑道：“那会儿慕容非常为你着迷，她一心想着能跟你浪迹江湖之类的。对于卦辞，她是满怀信心。没想到占卜的说她是天生的娘娘命，让她气的要命。”

“慕容娘娘也不见得是为我着迷吧！”陆压实事求是的说，“她太想离开皇家，太想改变自己现有的生活，所以才……她命中的情劫，本就不是我。”

我叹了口气，这我也是知道的：“是的，她和尹喜……所以啊，人生就是如此的玄妙。是缘是劫，终究很难说的清楚。什么未卜先知，未免都太不靠谱了。”

身边的人群川流不息，如此的情形之下，难免会多些倾诉的欲望。我是这般，陆压亦然。稍微沉默了片刻，陆压轻声问：“那我们呢？”

“我们啊！”我轻笑，“在我第一次在不周山的山洞遇到你时，我以为我们是缘。可我用了万万年的时间才发现，原来你是劫。”

“那，现在呢？”

“现在啊！”我仰头看着被灯光映衬发红的黑色苍穹，竟然有点想哭，“现在，你是伤。”

陆压又不说话了。

原本挺好的气氛，忽然就变的伤感了。我抽了下鼻子，尽量不让陆压看出我的失态：“算了，这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找店铺休息吧！道君，我们……”

我转身想要回去，可没等我的话说完，天空中忽然绽放了烟花！

“哇！”周围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众人无不欢呼雀跃，“今儿不应该禁烟火的吗？怎么会有人去放烟花？”

“谁知道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违背皇命。等他们被抓起来，可有的受了……这烟花真是漂亮啊！我以前从未见过烟花会有如此的颜色和形状！真是太美了！能看到这么美的烟花，死也值得了！”

他们可不是没见过这么美的烟花，这烟花，是三界特有的。

在众人的狂欢声中，在烟花耀眼的光芒中，我转头看了看陆压的侧脸。知我在看他，他也没有转头。只是认真的盯着天上的烟花，陆压轻声说：“我记得你在石桥南畔时，特别想看烟花。”

是的，当年在石桥南畔住着的时候，我一直对烟花特别的好奇。那个时候凡间还没有烟花，有的只是炸响的鞭炮。我每次央求陆压带我去集市看，他每次都拒绝了我。

朝歌，我们是仙人，不能随便影响凡人的生活。

陆压每次拒绝的理由都是这个，后来被我磨的狠了，他只好松口答应道，朝歌，只要你能渡过寂灭九重天地劫，本君就带你去西昆仑之巅看烟花。

为了陆压的这句承诺，我是发了疯一样的修行。我夜以继日，从没有懈怠过。可奈何悟性不足，心思不纯，最后一重劫难时差点丢了性命，还是靠着陆压渡过的。

陆压是带着我回了西昆仑，却没再提烟花的事儿……今日，算是都还了吧！

和陆压在梦中说的那些承诺，全都一并还了。

在我恨死陆压的那几年，我日日都算计他欠了我多少。算好后，我总是默默的许下心愿，想着今后找机会一定让他把欠我的全都还了。

但事到如今陆压真的全都还了，我反而更加的难过。心里像是破了个大洞，呼呼的冒着冷风，再也修补不好。

“道君，这是想干什么。”我冷着脸，攥紧了拳，“道君是不是觉得我可怜，所以想施舍我一下？”

“朝歌。”陆压冷冷淡淡的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在雀跃的人群中，我的激动显得有几分歇斯底里，“是，我以前是很喜欢烟花，也总幻想着和你一起来看……可是陆压，我现在不喜欢了！我不喜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喜欢的东西早就换了！”

我深吸口气，说：“我和龙岳在长安，他年年带我去看烟花。我早就习惯了跟他生活在一起，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你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可能我说的话太重，陆压的脸色变得晦涩难辨。他一半的侧脸埋在暗处，阴沉的像是看不透的大海。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再说什么好像都有点多余：“道君继续游玩吧！我要先回去休息了，我们明早再见吧！”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

在我转身的一瞬，陆压收起了烟花。在众人一片的哀号声中，我眼里有一颗泪猝不及防的落下。

或许陆压再次带我来洛阳，就是想带我重温故梦看看此处的烟花。

又或许陆压再次带我来洛阳，其实是想见见疯癫的普化，让我们彼此回忆旧事。

又又或许陆压再次带我去见金蝉子，是想我……可是，想什么都没用了。

我是个死心眼的神仙，在我决定跟龙岳一起双修后，我就发誓不会为任何人弃他而去。

哪怕那个“任何人”是我深深爱过的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