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么?
可人心,何曾有过知足的时候啊!
等我醒来,洛阳城外又是一片艳阳高照。春梦了无痕,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我醒来以后,首先看到的就是不远处陆压的睡脸。他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好像从没有动过。一夜过去,陆压身上落了不少的花瓣。有粉嫩的花瓣落在他的唇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
梦中哭了一夜,我的眼睛有些许的红肿。我刚用法力消过肿,陆压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看起来陆压也像是哭了一夜,他的眸子里红红的。眼神清冷的看看我,陆压道:“朝歌,早。”
“早。”我面上微笑,心里却不停咒骂,“道君,你可有什么事儿要对我说么?”
我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东西。我看着他,真的希望他能把梦里的话再说上一遍……陆压的目光冰冰凉,和我梦中的深情相差甚远:“我们该赶路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好,我们走吧!”
从醒了之后,我和陆压一直相顾无言。在我们准备腾云离开时,不远处有一伙儿百姓正好经过。看方向,他们应该是从洛阳城方向来的。人群吵吵闹闹,听着是在说什么和尚。
“大唐和尚多的很,走几步就能见到庙宇。”见人群对和尚如此的感兴趣,我倒是觉得有点稀奇了,“怎么还跟武帝灭佛时候似的呢?瞧见和尚还围观一通……洛阳算是大城市吧?百姓为何还如此没见识?”
陆压看着远方,他似是欲言又止。可能是出于某方面的顾虑,陆压没再说什么。
“走吧!”我也没了闲聊的兴趣,“若是现在启程,估计要不了中午我们就能……”
“叮铃!”
熟悉的铃铛声一响,我瞬间就愣住了。我不敢置信的转头看了看陆压,他对着我点点头。
“是他?”我觉得甚是不可思议,“他居然……他居然没死吗?”
没错,此时被围观的和尚,此刻摇铃铛的和尚,就是当年我和陆压在洛阳城外遇到被抓的和尚,普化。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让我刹那间有种穿越的恍惚感。心里有股暧昧的暖流淡淡的流过,是说不清的温暖惬意。
“朝歌,”陆压的话停顿了下,他颇为小心的询问我,“我们要去看看吗?”
既然遇到了熟人,哪儿有不见之理?我想了想,说:“有孙悟空在,西梁女国国王总不至于对唐僧用强。既然时间来得及……不如我们去看看?”
“好。”
我和陆压走过草地,走到人群里。陆压收敛了身上的仙气,我们就和凡人男女一样站在旁边。
普化那个疯和尚,无论几百年过去他恐怕还是那副邋里邋遢的样子。现如今和尚的处境好了许多,他也还是衣衫不整的样子。手里握着陆压送他的铃铛,普化摇着铃铛走街串巷,见谁都只讨一文钱。
大唐民风开放,百姓十分喜欢看热闹。他们跟着普化从城中一路走到这里,看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我拍了拍身旁的大娘,笑着问她:“请问,这里是怎么了?”
“姑娘,你们是外地人吧?”大娘很热心的为我们解说道,“这个呀,是普化禅师。你别看他疯疯癫癫的,他可是不亚于玄奘法师的得道高僧呢!”
啊?不亚于玄奘……他们是不是对得道高僧有什么误解啊?
见我不信,大娘又道:“普化禅师真真是不同凡人啊!他夜夜宿在荒冢里,白天走街串巷,度化众人。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穷,他化缘永远都只乞一钱……姑娘,你说,普化禅师的境界,是不是非常的高啊?”
“呵呵,可能……是吧?”
大娘指着不远处抬来的棺材,道:“普化禅师前日说要在东门圆寂,可到了东门之后,他又说时辰不适合下葬。昨日普化禅师说要在南门圆寂,我也跟着去了,可到了地方他还说时辰不合适下葬。喏,今儿我正好没什么事儿,就又跟着来了。”
这事儿我听着,实在是太新鲜有趣。压低了声音,我对身旁的陆压说道:“道君当年救了普化,可知他会活这般久吗?”
当年的普化,原本是要死在洛阳城外的。但因陆压道君救了他的性命,他错过了鬼差拘魂的时间,所以就活了下来。加上他手中握着陆压送的法器,一般的鬼差很难近身。虽不至于长生,可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知道的。”陆压淡淡的说,“我原本留住他的性命,是想为孩儿积阴德。以为可以卖佛祖一个人情,没想到……”
没想到王母的人情更值钱,佛祖帮着王母,直接促使我们两个分开了。
哎,三界的事情就是如此,没地儿说理去。有时候就是好心未必有好报,神仙也是一样。
思及此处,我没了看热闹的闲心。本想着拉陆压离开此处,没想到疯癫的普化突然开口了。
“奇妙奇妙真奇妙。”普化一边摇着铃,一边唱道,“百年岁月匆匆过,恩爱夫妻不见了。”
我猛的一回头,正好对上普化戏谑的目光……他还认识我。
知道普化恶劣的性格,我决定不去理会他。可普化没有因为我的不理而罢手,他继续阴阳怪气的唱着打油诗:“曾经恩爱羡煞人,如今分道扬镳远。心中爱恨放不下,谈何逍遥似神仙?”
他这话,是在嘲笑我和陆压的吧?
见普化得意的样子,我心中很是有气。我正想要反驳他几句时,普化突然大笑着摇铃:“罢了,罢了!今日时辰不对,普化不死了!不死了!明日吧!普化明日北门过世!”
“啊?又不死了啊?”一旁的大娘似是十分失望,“我都跟了三天了,禅师啊!你是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呢?”
跟了三日都没见到普化圆寂,众人渐渐没了兴趣。看普化身体健康的很,大家都觉得普化是在说谎。众人很快就做鸟兽散,只剩我和陆压两个。
“朝歌。”陆压问说,“他们都走了,那我们……”
“来都来了,我们也留一日。”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我恶狠狠的说,“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疯和尚,到底什么时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