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妇女忍不住又是一阵哽咽,可以看出她在极力控制。被伤痛淹没的她显然没听清魁木孤卿所说的话,她只听到了魁木孤卿话中的感谢。

可她没听清不代表所有人都没听到,比如战天氏的三人。那少女更是立马惊呼出声,“你说什么?!你是魁木氏的人?那个已经被屠灭了的魁木氏?”

已经随着妇女踏进石屋的魁木孤卿脸色一沉,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其余人眼中恍若谪仙的白衣少女,只是被魁木孤卿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扫了一眼,便又自顾向前走去。

“喂那人,我文君妹妹在问你话呢!”

骄纵话语在魁木孤卿背后响起,却是少女旁边的青衫少年开口了,他最是见不得有人欺负他的文君妹妹。

他们看似兄妹二人,实则一个酋长之女,一个祭司之孙。在部落更是人人都敬而远之,现在看到魁木孤卿居然敢不回答他文君妹妹的问话,那种自小养成的骄纵脾性瞬间上头。

魁木孤卿闻言停住脚步,眼中隐隐有了寒光凝聚。

他身旁的中年妇女在族人的提醒下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这少年原来是魁木部落的人!?

当下不着痕迹的扯了扯魁木孤卿的衣袖,口中更是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兄弟,那少年少女都是战天氏的族人,你快向他们道歉……快呀”。

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关切,魁木孤卿心头一暖。对中年妇女报以一个感谢的微笑,缓缓转过身去,眼中的寒光也随之越来越冷。

战天氏又如何!师父说过,我从此不需向任何人低头!

青衣少年见状眉毛一挑,中年妇女的小动作他自然也看到了。当下心中诧异,不曾想此次他战天氏的名头在北洲居然不管用了!?

“够了逸儿,你这般成何体统!”

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目光交战,魁木孤卿循声看去,只是接触那道不怒自威的浑浊目光,体内已是尽数恢复的山之魂元竟随之凝滞!

“爷爷,他不过是融魂境初级的小小魂师而已,竟然敢对文君妹妹无礼,我这便教训教训他!”

说话间,青衫少年已经朝着着魁木孤卿走了过来。

魁木孤卿心下一惊,他竟然能看透我的境界?!

缓缓捏紧了拳头,魁木孤卿眼中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

“逸哥哥,算了吧……”便在这时,一向站在青衫少年一边的少女开口了。

话音未落,一道比之惊云君墨还强上数倍的魂元气机轰然爆发,青衫少年被震得脸色苍白,“蹬蹬蹬”向后急退数步。以他魂王境的修为竟然连身形都控制不住。

那个先前还一脸温和的大祭司此时散着冷意,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我战天氏是让你用来仗势欺人的吗?!看来此次回去我要亲自教导你了,现在你先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

身处局外的魁木孤卿盯着老人双瞳骤缩,看着已然被震退到石屋之外、身体却是毫发无伤的青衫少年,心内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老人回过头时已经恢复了之前平和,看着似被吓傻的魁木孤卿轻声开口,“烦请小兄弟见谅,我这孙子的确少些教养。不过心思还算纯良,只是自小养成了些骄纵脾性罢了”。

魁木孤卿闻言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如此强者竟对他致歉了!

心中震惊,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接着神色恭敬道:“尊上言重了,小子我本来就做的不对,该请见谅的是我才对”。

大祭司眼中的欣赏之色渐浓,“小兄弟,老朽知道这样问有些唐突,但这事关重大,也不得不问”。

魁木孤卿心中明了,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老人所指的是什么。当下不等大祭司开口便率先说道:“晚辈魁木孤卿,确是魁木氏的族人,只不过因为外出采药躲过了一劫,今来此一是为了感谢惊云酋长那天的救命之恩,二则是为了问路。”

少年眼中没有丝毫说谎时该有的躲闪,不是他想骗人,实在是因为其中牵扯太多,无论是聂山之事,还是那无上秘宝,只需泄露半点就足以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现在也确实是特地来感谢惊云君墨的救命之恩,也确实是来问路的。因此说话间中气十足,就算魁木风在他面前,怕是也看不出来。

“事已至此,小兄弟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啊,莫让魁木氏的血脉就此断绝了。”

魁木孤卿双手抱拳,“多谢尊上关心”。

站在大祭司身前的魁木孤卿此时身着黑色麻衣,身姿挺拔,神色恭敬却不惧怕,一股无形的自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仅气机便能令他头皮发炸那又如何?他有无上山魂,还有青春年华,自信总有一天会达到眼前老人的高度,报得血仇!

……

战天文君此时感觉有些心绪不宁,那双看似明亮实则死寂的眸子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看着此刻站在大祭司身前的自信身影,她只感觉心口一疼。

她看到的不是自信,而是孤寂,像他的名字一样,孤卿……

而在外面的战天晨逸看来,他的文君妹妹正看着那无名小子发呆!

心里慢慢升起了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眼神渐渐变得凶厉起来,刚才大祭司所说的心思纯良像是说的不是他一样,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脑海中已经幻想了无数个让魁木孤卿消失的办法。

魁木孤卿此时已经走到了那中年妇女的身旁,早就不复初时冷厉,“让您担心了”。

战天文君见状一呆,内心深处的某处柔软被狠狠的戳了一下。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此刻竟显得有些局促。

不过好在屋内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她,只是盯着已经走到惊云君墨床边的魁木孤卿。震惊、感叹、悲悯种种眼神,千人千面。

这一幕自然不包括站在屋外的战天晨逸,屋内白衣少女的异样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他双目几欲喷火,无端恨意也随之越来越深。

中年妇女不过是普通族人,刚才的凝重气机几乎让她窒息。现在看到魁木孤卿充满真诚的笑容也松了口气,“不妨事,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

声音近乎呢喃,把魁木孤卿带到惊云君墨床边的时候更是慢慢抽泣起来,心中涌起的委屈让她抽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半生回忆如潮,尽皆化作眼中泪水。

魁木孤卿叹息一声,双腿后退三步。在屋内无数惊云氏族人以及战天氏二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缓缓跪了下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魁木孤卿生来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师父。今日跪你,以铭记君墨酋长救命之大恩!待来日我有能力之时,必为酋长报杀身之仇!”

少年说得铿锵有力,诺大的石屋,在他说完之际变得异常安静。

魁木孤卿并未在意他人的目光,他只是想到现在暂时没有能力报答惊云君墨的救命之恩。此去东洲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故此对惊云君墨行此大礼。

一切,只是为了不忘恩情。

半点恩情,来日必报。半点仇怨,来日亦必报!

这是魁木孤卿此时心中所想,他不知道的是,这也将成为影响他一生的信条!

中年妇人也止住了抽泣,她不懂修行,却懂得人情世故。当即忙扯袖擦面,弯腰把魁木孤卿扶了起来,“小兄弟不必如此,妾身代亡夫多谢小兄弟了,快快起来……”

魁木孤卿依言站起,沉吟半晌后,不顾屋中恢复原状的诸多惊云族人,先是看了看旁边的中年妇女,而后向着大祭司的方向走去。

去东洲的路,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他原是想来询问惊云墨,谁知半路就已经听到了他身陨的消息。眼下场中最有可能知道的便只有那深不可测的大祭司!

此刻的大祭司正站在战天文君的身旁,脑海中还在盘算着如何把魁木孤卿招入战天氏。却突然看到魁木孤卿对着他走了过来,可他心中的喜悦甚至还来不及表现在脸上,在魁木孤卿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尽数消散。

“尊上,小子有个问题想请教,不知可否?”

老人面上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失望之色,“哈哈,有何不可,老朽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魁木孤卿心头一喜,若是连这样的强者都不知道,那他就只有靠自己慢慢寻找了。只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报得大仇。

当下忙道:“多谢尊上,小子斗胆,想问问此去东洲的路”。

大祭司眼神一凝,果非池中之物。他竟想去东洲!

心中悄然叹息,却不曾有丝毫龌蹉心思。大祭司本就是光明磊落之人,不然何以能修至如此境界?

“此去东洲,需穿过月魂森林北边的外围,而后到达我战天部落,穿过战天部落,一路向东,约莫半月脚程便到了...”

“多谢尊上,多谢尊上”。

没有什么报答之言,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名小小的魂师,更是一个连家都没有的落魄少年,又能够拿出什么贵重物品报答呢?连那句尊上,也是从魁木风身上学来的。

无上秘宝自然除外,那可是连戮宫宫主都垂涎万分的宝贝,珍贵非常。只是那同时也是他报仇的全部希望,自然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当下只是深深记住了大祭司的指路之恩,大祭司也不以为意,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魁木孤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尽是那种山穷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心思转动间,不经意的看了眼大祭司身后的战天文君。

后者猛的瞪大了双眸,有些不可置信。

他竟然冲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