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因为我是沈月嘛?”
“你也可以这么以为。”
姬一然隔着园林往大堂里扫了一眼,月神只觉得她的目光清寂,神态不同于她之前的狂妄和狡黠,倒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无波无澜,不带半点情感。她不禁暗自疑惑:难道她猜错了?不行,她得试探一下。
“为何要女扮男装?”
姬一然先是一愣,继而恢复镇定:“早知你很是厉害,看来你也早知道我是何人了吧。”
“嗯,你的性格和我姐如出一撤,这总骗不了人。”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你姐并非亲生,只是毫无血缘的陌生人而已。”姬一然凝眸望向不知处的远方。
这是整个北宫都早已知道的事实,就在她的成年礼当天。
“我倒是很喜欢听你叫我一声月姨。”
姬一然和月神相视一笑。
“雨花呢,还有姬叔叔,都还好吗,自从沈家落寞,我流入青楼,却是很久没去探望过她们了。”
探望?
似乎是看出了姬一然的疑惑,月神道:“我和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姬一然点了点头。
“知道一然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吗?”
姬一然摇了摇头。
“是我姐呢,她说一然的“一是指不二,无二,独一无二;也是顺利自然的意思。一就是顺畅自然的,很随意的一笔"!而然是指“就这样”,合起来就是:自自然然,合乎情理,道法自然的意思,一然,一然,这个名字起的虽轻描淡写,却寓意深长啊…”
“话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会我也就是个十岁左右,但却记得很清楚,因为你小时候真的非常可爱呢。转眼16年都过了,你也长大了,姐姐要是知道肯定会很欣慰。”月神侧身坐于栏杆之上,双脚轻点着地,絮絮叨叨的说着,脸上表情溢满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以前。
看着这样的月神,姬一然并没有搭话,毕竟这些都不是她的记忆。而是原主的!对于面前这个月神,亦或者她的母亲,算是吧…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一然这个名字的寓意她倒是吃惊不小,毕竟在现代,她只是一个别人不要的孩子,那时候她也只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其他,她都不懂,也不想懂。
就这样,因为一出霸王别姬使得别姬楼就这样在贵族中开始兴起,并有了和无隐楼一样的名气,被世人称之为“南有无隐,北有别姬”,无一不想来别姬楼一睹风采!而月夜公子这个名字也因为月神的宣传而传遍了整个北宫,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官员财主,但凡是有权有势有地位之人,在建造家园府邸之时,无不以求得月夜公子一纸设计图为荣。
只可惜和无隐楼老板一样,似乎无一人见过其真面目,当中也有人猜测两家是同一个老板,但是很快却被否定了,无隐楼老板虽说无人知晓其身份姓名,但是看过其人的倒是不少,虽说是带着金银面具,和他不一样的是,别姬楼的老板从姓名到身份再到相貌都不曾有人见过。
所以,便有了这样一种说法,无隐楼老板是个面貌丑陋的男子,所以用面具遮住了容颜,而别姬楼的老板是因为长得太过俊美,有如谪仙般的容颜,怕世人觊觎,所以才不露面。且这个说法在老百姓之间疯狂的流传,都说只要见过月夜公子一面,死也甘愿。
北宫镜夜成了别姬楼的常客,往后的几天里他多半是一个人来,要一壶极品西湖龙井,静静坐到很晚。
这天,姬一然刚和月神他们聊完后续工作从林园中经过,见北宫镜夜竟坐在樱花树下的琉璃桌旁,她抬眸看向他,见他一身白衣披着冷月光华,看起来竟然那样孤单。她不知不觉的挪步朝她走了过去,北宫镜夜抬眼看她,她这才惊得回神,反正他是男装打扮,脸型也稍加修饰过了,他肯定认不出她是谁,干脆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浅笑道:“殿下不介意吧?”
北宫镜夜扫了眼周围空闲的座位,懒懒一笑道:“介不介意……你不是都已经坐下了?本王有些好奇,这么晚了你不在姬府好生呆着,为何要自己跑出来到这别姬楼来?”
他早些天也从御柒嘴里大概了解飞云山庄的惨剧,作为飞云山庄唯一留下来的活口却被姬爷爷正式收为义孙,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隐姓埋名暂时留在姬家,因为其天赋掌家的事情目前都是他在操作,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天赋异禀,不愧是飞云山庄出来的人…而面前的这个人,如今她不用每日被逼学掌家了,学习也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倒总是认真的缠着御柒教她习武。
姬一然一愣,这货竟然拆穿了她的身份,就犹如月姨一样,她的装扮有那么烂吗?啊?这么简单就露破绽了,那以后月夜公子还怎么保持神秘感?!
“你伪装得挺好的,只是恰巧我就看出来了。”北宫镜夜看她那上下其手滑稽的样子,心底不由得发笑。
如果他所猜不错,当日别姬楼开业,她也参演了那出霸王别姬的戏份,而且演的还是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虞姬,但也唯独就那一次,后来的几次,台上的虞姬就没有之前的灵气和气场,怕是之后就换了人了。
不曾想她竟如此多才多艺…还会演戏,上次庆功宴的锋芒已经够他吃惊的了…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的事情,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记得…他刚及笄不久,应当是十六岁。
戏是孤单,人是孤独。风情万种,千娇百媚,心里都只是一个孤独。一切韶华,一切荣光便是作了这孤独的影,影影绰绰的,挥之不去。
民间的传言还真是不可信呢。
“哪有那么恰巧的事!”姬一然呢喃了句,拿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就喝了起来。
既然都知道了,还装个啥,不如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你一个女子,不在家等着嫁人生子,却出来抛头露面,就不怕姬爷爷骂你?”
姬一然听他这么一说有点不高兴了,皱眉道:“谁说女子就只能相夫教子?女子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她们也可以独立,不一定非得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这点我倒是很佩服镜王妃,她有自己的抱负,自己的追求,不依附于你,尽管你们之间有交易,但我相信镜王妃她绝对是很自由的!自由的爱恋着你,自由的做着她觉得对的事情!就像雨花一样,明知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她还是嫁给了夕王,只为顾全大局!”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不依附于他们的男人,反而非常独立!而我会出现在这里,同样是为了这个问题,女子当自强。我没有靠山,自己就是山!我没有天下,自己打天下!我没有资本,自己赚资本!因为我弱了,所有困难就强了。我强了,所有阻碍就弱了!活着就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她说:女子不一定非得衣服男子才能生存?
她说:女子当自强!
北宫镜夜有瞬间的恍惚,怔怔的望着她,这几日,她时常看到她一个人端着一杯茶,很安静的坐在这里出神,仿佛灵魂脱离了躯体,不知飘向了何处。和平时潇洒纨绔的性子宛如两个人,一个人的身子里怎么能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她看上去似乎永远都是镇定淡然的,纵然天塌地陷也不能令其动容半分,平时的小打小闹小任性,反而更增添了她外在的灵性,也许那样淡然的她才是本性。
他忽然在想,这世上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能令这双充满智慧光芒的眸子现出真正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的身子往后一靠,忽然问道:“你可会下棋?”
姬一然一愣,思维有点跟不上他转变的速度。围棋她不会,象棋她是高手,只可惜这个世界的人,似乎不知道有象棋这回事。她摇了摇头,以为北宫镜夜定会失望,毕竟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王爷,谁知他竟然说道:“本王教你,栖舞,去拿棋来。”
姬一然呆了一呆,这个人行事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他寂寞得太久?说到这个她到忘了问了,也不知道之后杀害镜王妃的那个青衣人如何了,一会找个时间问问他吧。
姬一然定定地看着北宫镜夜身后黑暗中一抹靓丽的身影悄声离去:“你的护卫是个女的…?”
“隐卫。”北宫镜夜好听的声音在静谧的林园中响起。
“哦!”姬一然拿起茶壶往自己的茶杯中又倒上些茶水,看到北宫镜夜跟前的杯子也空了,她顺便也给倒满了。
微低着头,认真的倒着水的姬一然没发现北宫镜夜的温柔的视线停留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的睫毛一颤一颤,像是跳舞的精灵般舞动着。
一刻钟之后,凤栖舞很神速的现身,将棋盘放到二人的面前,她低眸一看,整个人愣在那里,这棋—竟然是象棋!
北宫镜夜一边摆棋一边给她讲这棋该怎么走,这种情形像极了她之前在姬府寂寞无聊时自制一副象棋教凌波、小七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