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无隐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这事…恐怕我帮不了少主的忙,西云国,我既已选择离开,就打算不再回去了。”白予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吗!那是为何。以你白王的身份,在西云国也仅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只身来到北宫,屈身于我这苍月阁之下。”
“这事我不打算提,总之,这事我真帮不上忙,很抱歉,少主。”白予脸色难看,直起了身子,转身准备离开。
虽然那丫头他也真是挺讨人喜欢的,只是这西云,真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
这辈子也已笃定了不往回走了。
“咳咳咳!…咳咳!”苍无隐脸色一变,掩住嘴剧烈的咳起来。
“少主!?”刚走没几步的白予还是担忧的折了回来。
“少主,你!”他震惊的看着身前的苍无隐,他虚弱的趴在桌檐,掩住嘴的手缝间不断的有血液溢出。
“没事…老毛病了…咳咳……”苍无隐从怀里掏出丝巾娴熟的擦掉了嘴角边的血迹。
“我…我去叫秋歌过来。”
“不…不用!…别去!别…”苍无隐额头沁满了细细的小汗珠,任是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艰辛。他想抓住白予不想让他离开,却因为力度不足,和白予的袖口擦了个边,一下跌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带着面具的脸因为血迹看起来阴森森的,他索性把面具直接摘下…他那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白予却不知所措,他从来没见过高高在上的少主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更别说是看到他面具下的真颜,他早前就曾听闻,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少主的真面目,就连少主最贴近的几个重要人物,大概也就银翼见过少主的真面目了吧。
这一眼,就看到了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容颜。
男子身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长长的墨发如瀑布般泄下,肌肤白皙的有些苍白,佛若谪仙一般的气质,空洞的双眸掩不住他的悲凉,他用苍白而修长的手遮住轻咳了几声,他的病很严重,可他却看淡了生死。
如此凄美而决然。
苍无隐星目只轻轻一扫,白予的心就似被剜了去,只知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他嘴角边的血迹刺痛白予的眼,他不得不把视线下移,发觉他那双裹了素袜的脚露在袍外。它静静缩于一隅,仿若纤细无骨,却勾起人心底里的爱怜。
白予忘乎所以地凝视,直到苍无隐又一记清咳,他生生咽了口干沫,脸不由自主烧红了,他见过的俊美男子多了去了,与这人相较,都暗淡得犹如一粒微尘。
要说能与之媲美的,就他所见过的人中,也就是北宫的战王北宫镜夜,和海之国的王,千岁千里。
白予回过神赶紧上前把苍无隐扶起来躺到了床榻上,苍无隐却任由他扶着。
“我的时间不多了…在这之前,当下,还有我能做的事情,一定要看着她好好的活着……”
“少主,别勉强了,你的身体,你需要好好休息!”白予都快看不下去了。
那丫头还真是好福气,能得少主如此疼爱。
这样虚弱这样狼狈的少主,怎么会是他眼中那个英姿飒爽,清冷孤傲的少主呢。
少主和那丫头之间一定有特别的故事…他深深的相信!
“心爱之人不在,世间又有何可留恋。”苍无隐叹了口气。
心爱之人…不在,时间又有何…留恋?
这一句话,深深的刺伤了白予的心。
这几年了,他都几乎快忘了。
“白哥哥,白哥哥……”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漂浮。
“晴天…”白予低头呢喃。
倘若那时候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又何必逃离西云,远离那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白大哥,能不能请你帮我把她带回来。”
“少主,我已经说过……”白予除了婉拒还是婉拒。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无隐楼,苍月阁,或者我的命…只要你要,都拿去!求你,帮我把她带回来。”苍无隐自嘲道,也是,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除了这残破不堪的身体……除了她,还有什么能够支撑他这活下去的信心。
“……”白予由心底升起的一股强烈的悲哀感,这股哀伤让他不受控制的泪流,以前他何尝不是也这样过,也愿意献出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可是当时又何尝有人能帮他,只因那人是西云国最高贵的皇。
他沉默了半响,道:“我去找秋歌过来。”
“等我的消息。”门被轻轻的带上了。
西云国。
白茶寝殿内。
云皇看到白茶那呆滞的眼神,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不善地道:“茶儿,出去这段时间连规矩都不懂了是吧,是不是在北宫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白茶一愣,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现在已经身在云国,而非在北宫,他缓缓曲膝,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白茶,不知为何,他没有半分的高兴,他在白茶的眼里看不到往日的谦卑与恭敬。他明明记得,以前茶儿见到他,从来都是畏畏缩缩,今天却好像变得很不一般了……
“茶儿,你……”云皇唤了一句,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前辱骂白茶,恨铁不成钢的的那些话,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父皇。”白茶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双眼看向不知名的前方。说实话,他现在不是和父皇掰扯的时候,他有点担心姬一然,在分开的时候,他确定姬一然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明?难道是父皇…?!
明明跪在他脚边,可眼中却是没有他。
云皇气得直咬牙,刚举起手,就传来白茶没有半丝惊惶的声音:“父皇,您还是没变,又想打儿臣了是吧?”白茶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认为有效果。他甚至觉得自己今天这一巴掌是挨定了。却不想,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云皇犹豫了。
他收回手,甩了下袖口大发雷霆:“看你这像什么话,出去都学坏了!好好的太子不当,偏学人家去唱戏,丢了朕这大西云国的脸!”
“父皇打算怎么对付她。”
“你说呢,你不是最清楚父皇的手段了吗。”云皇甩袖离去。
哗啦一下……白茶火大地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扫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