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棠从袖中拿出金针,扶起姬一然那只肿大的左脚,在脚上的几个大穴上,飞快地下了针。

金针入穴不过片刻,姬一然的脚踝便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消了下去,只剩下一片青紫,那是损伤的淤血。

姬一然顺手将淤血放出,又按摩了片刻,双脚便可以正常行走了。

姬一然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药王果然是药王,医术就是高明,下针简直就是立竿见影,这种医术若是在现代,也就不用那么麻烦的照X光片七七八八的了吧……

“告诉你个好消息。”荷棠笑道。

“嗯?”姬一然抬起头,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

“大家的瘟疫都明显有了好转,我和御医们已经一一为大家检查了,估计到了明日,疫症便可消除。”

姬一然看向那些疫民,他们朝她感激的点了点头。

她这才发现咳嗽声几乎已不再听见。

“这样便好。”姬一然轻声笑了一声,还真没想到,她那个大胆的想法,竟如此有效,她的血…还当真值啊。

“我看了你熬好后的药材,都是一些最普通的药材,我在想,既然你把瘟疫说得如此严重,不可能如此简单吧。”荷棠话锋一转。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远处的圣经眼神微动了动。

“如你所见,我只是熬了药而已,大家都喝了相同的药。”姬一然淡淡地道。

荷棠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虽说她很有兴趣,这毕竟是每个大夫所追求的境界。

“这个给你敷眼睛,可以消肿。”荷棠从药箱里拿出一小撮药草递给姬一然。

姬一然微微低下头不语,额上的头发散落下来,垂落在肩头。

“我说这位小伙子,你怎么可以让一个女子这样为你担心呢,小俩口吵架闹别扭难免都有,况且外面又下着那么大雨,要是感染了风寒或瘟疫可是会没命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要换做我们以前啊……”一老妇叹了口气,责备道。

“不,大娘,您误会了,我…我们并不是……”姬一然惊得一抬头慌了慌神望了北宫镜夜一眼,还好也没生气。

小俩口?……

什么啊!这位大娘可别乱说啊……

“小大夫,你就别害羞了,我也是过来人,岂能看错,这么紧张你追到这无比凶恶的疫区,若说不是担心你。我这老人家可是不信。”老妇一说完,众人哄堂大笑。

姬一然涨红了脸,自知说不过大家,只要把这个问题抛给北宫镜夜:“喂,北宫镜夜,你快告诉他们,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小俩口!”

北宫镜夜…?

琥珀,圣经,荷棠三人同时头冒黑线,无比汗颜,也真亏她能这般大胆直呼镜王的名讳。

北宫镜夜用功过度,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听到姬一然的话,只是挑了挑眉,一言不发。

“放心吧,这也没啥好羞人的,看看,这小伙子长得多俊俏,多登对啊。”那老妇又继续道。

“就是,就是。”好几个人点头附和。

“……”姬一然。

算了,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姬一然忽然想起了御柒他们,那些家伙应该不会同他一起来了吧,虽然此时没有见到他们,也难保他们在后面跟了过来。

“那个…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北宫镜夜一言不发,冷着一张俊脸。

“北宫镜夜?”姬一然拾起一根干柴戳了戳他。

北宫镜夜连眼都未抬一下,低垂着脑袋慵懒的望着那跳动的火光。

“喂?”姬一然看他不理又继续戳了戳。

北宫镜夜依旧不搭不理。

“哎……”姬一然无奈的叹了口气,规规矩矩的坐好,低眉顺眼的道:“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了?”北宫镜夜这才懒懒的抬起头,低沉轻缓的声音好似一块温玉。

荷棠她们则捂嘴偷笑,会主动认错的姬一然,他们还未曾见过…不得不说北宫镜夜确实厉害,竟能让这样孤高又纨绔的姬一然主动认错!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该拿针扎你。”姬一然越说声音越低。

“然后?”北宫镜夜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姬一然懵了,不就只有这一件事而已?还能有什么然后…?她已经放下了身段了,和人家道歉这种事,她也不曾做过!这是第一次!

看到北宫镜夜明显阴沉下来的脸,姬一然蓦然想起,高声道:“我下次再也不直接喊你全名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啊?”

“嗯。”北宫镜夜淡淡的嗯了声,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

姬一然看他不再追究了缓了口气,她可不希望再淋一次雨。

“咳咳……”

听见北宫镜夜的咳嗽声,姬一然不由分说的跳起一把抓过他的手,把脉,忽地,她的脸色瞬间发白。

这下麻烦了,他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一定是淋了这疫区的雨水……

“怎么回事?”荷棠见她的脸色不对,凑了过来。

姬一然连忙伸手阻拦住她,示意她退后。

“是天花,而且比想象的严重,恐怕一下那些药水也起不了作用,而且他还在发着高烧!”姬一然沙哑着嗓子道。

话落,只见北宫镜夜斜着倒了下去,脸色微红,额上也渗满汗珠,看样子,他早已经感觉自己身体有异样了,只是一直不说,这下似乎松了口气,一根筋松下来,就挺不住了。

姬一然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这家伙可真重,她连忙喊了圣经一句,让他帮忙把北宫镜夜平整的放于角落边的干草堆上。

平躺于草堆上的北宫镜夜只觉得脑袋发沉,视线模糊不清,加上内力耗尽,很快的,便陷入了昏迷。

“真是天公不作美,既然药水不起作用,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看镜王这样,却什么也做不了吧。”荷棠走近。

“当然不会。”姬一然仰起苍白缺略带血色的小脸。

她当然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却不救。

药水里她参了些许的血,既然有效果…如果直接饮用,想必效果应该会更加的……有效?

她抬起手,拆开原本用布条绑住的伤口,一双手突然出现,按住了她拆着布条的手。

姬一然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圣经那张无比严肃的面孔。

说句实话,她此刻也确实虚弱得很,别说在放些血,恐怕她自己也会倒下。

“怎么回事?”荷棠和琥珀同时好奇的看向他们两个。

“放心吧,我有数。”姬一然把几根垂落在肩头的细发撩到了耳后。

看着姬一然执意要如此,圣经也不再说什么,放开手走到了一旁。

“你不是想知道药方吗?能医治此次瘟疫的办法。”姬一然看了荷棠一眼。

“绝对不仅仅是那些药材吧……”荷棠看了一眼她的手,拆开布条之后,那刺人眼目的伤口,很显然是用刀子割过……!难道?!

“当然。”

姬一然笑了笑,在琥珀和荷棠震惊的视线中,再次割开了那还未愈合完全的伤口,血,一滴两滴,三滴接着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以最快的速度滴在了北宫镜夜的唇上。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治愈他们的竟然是她的血?

这究竟……?

“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最关键的那一味,我也没想到我的血竟成了解天花瘟疫的方法了,一开始,只是猜想而已,小时候得了天花病毒想必好了之后也许会有抗体,至于效果……你们应该会比我更清楚吧。”姬一然小声道。

之所以小声,确实不想让别人知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幸,琥珀,荷棠三人正好站在跟前围住了北宫镜夜,她喂他血的这一幕自然没有人看见,否则,确实可能会生出别的事端。

荷棠三人不语,看着姬一然又把布条缠上,可能因为再次割开旧伤口,伤口扩大,绑上的布条,慢慢的渗透出殷红的血丝,同时她的脸色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苍白。

“你其实可以不必这样做……”荷棠欲言又止。

“是的,我确实没必要这样,我当然可以看着你们一个个得了瘟疫而死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啊。”姬一然昂起头,看着破庙顶。

她确实不知道啊,做这一切仿佛是本能般就这么做了了而这些,原本就是与她背道而驰的理念。

以前的她,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现在她好像变了,就连她自己都能感觉的出来,这不止是她第一次救人了。

看着北宫镜夜逐渐变得安详的脸,她靠着墙壁虚掩着眼睛,好累。折腾了那么久,此刻,她最需要的大概是好好的睡上一觉了吧…

荷棠和琥珀他们两个则就近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守着他们。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一会儿功夫,姬一然也满满的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原本一直在一旁站着的圣经来到姬一然跟前,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她的身上,并在琥珀和圣经不解的视线中走到一边靠墙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