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
窗子忽然开了。一道青色身影轻轻窜了进来。
“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白水平静道。
来的当然是皇甫冉,她吃吃笑着,声音自信而又骄傲:“这本就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能来。”说完,不待白水说话,皇甫冉又道:“大半夜的,你为什么要叹气?”
白水没有说话。很多时候,沉默就代表一种态度,一种不欢迎的态度。
但皇甫冉好像浑然未觉,她只是沉吟片刻,便微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睡不着。沙尘暴正在沙漠蔓延,天地宝库即将出世,而那张羊皮卷还下落不明,你自然睡不安稳。”
皇甫冉的声音很沉稳,仿佛已经笃定自己抓住了白水的心理。
白水沉默许久,终于缓缓道:“你深夜来到这里,想必不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
皇甫冉看着白水的眼睛,认真道:“羊皮卷在阴风窟流传了千年,从来都只有宗主可以掌握。你要想从义父拿到此物,只怕不太容易。”
白水此刻心中想的却是:“奇兵九义图谱到底是不是那张羊皮卷?如果是的话,主母又怎会知道?这难道不是阴风窟的不传之密吗?”白水旋即又想到花四娘曾经是阴风窟最杰出的年轻弟子,那么主母知道这些内情,想必也无可厚非了。
想通此节,白水才开始回答皇甫冉的问题:“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来找我?鬼先生是你的义父,你没有理由帮我。”
皇甫冉吃吃笑道:“天地宝库,非有德者不能居之。”
白水看着皇甫冉的眼睛,仿佛想看清楚她的心思,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他只好皱眉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就一定能帮到你?”
皇甫冉轻声道:“义父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人,他早已计算出天地宝库即将出世。那么既然他坚持将你留下,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白水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也是最近才来到阴风窟的?”
皇甫冉睁大了眼睛,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道的?”
白水微微一笑,徐徐道:“第一,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说明你一定是最近才出现的。第二,阴风窟的其他弟子对你的态度虽然恭谨有加,但太过于客气,完全没有师兄弟之间的那种亲切自然的感觉。”
皇甫冉幽幽叹了口气,但她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怪不得白公子在仙林的名气这么大,盛名之下,果然不虚。”
白水苦笑道:“可惜我的名声大多都是恶名,如果你用臭名昭著来形容我,我丝毫也不会觉得奇怪。”
皇甫冉盯着白水看了很久,平静道:“眼见都未必为实,何况耳听。在小妹看来,白兄是个真人。关于白兄的传言,小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白水笑了笑:“我们不过才认识几天,你又如何能够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靠感觉。”
“感觉?”
“对,感觉这种东西,虽然说不出其中的道理,但往往都很可靠。”
“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许久都没有说话。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有习习凉风透过窗子,不时带来一点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甫冉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现在,我终于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白水看着皇甫冉的眼睛,平静而又坚定道:“我不是为了天地宝库来的,得到我的东西后,我立刻就走。还有,任何有违道义的事情,我绝不会做的。”
“白兄果然是个真人,”皇甫冉轻声道:“白兄尽管放心,小妹绝不会让白兄为难。”
白水点了点头。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白兄好梦。”皇甫冉留下了这句话,又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另一边,雷利静静望着林立。
许久后,雷利忍不住道:“大师兄,沙尘暴就要来了。”
林立微笑道:“我知道。”
雷利皱眉道:“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担心?”
林立平静地望着雷利,声音也很平静:“我为什么要着急,为什么要担心?”
雷利不解,所以他问道:“众所周知,沙尘暴代表着什么,难道天地宝库你一点也不动心?”
林立淡淡道:“天地宝库乃是近些年除了仙林投影和解语剑之外最大的神藏,没有人会不动心。”
雷利握紧了拳头,恨恨道:“真不知道师傅他怎么想的,前不久才刚收了个义女,现在居然又收留了个浪子,难道他就真的甘心让阴风窟的宝藏和外人共享?”
林立沉默片刻,徐徐笑道:“师傅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猜的透的?”
鬼先生是云开大陆最神秘的人之一,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本来相貌,甚至连他是男是女,也没有人知晓。
一个人若是连容貌也掩藏的很好,那么他的心思,岂非应该掩藏的更好?
所以没有人知道鬼先生在想什么,雷利和林立自然也不能。
雷利还是不理解,所以他还是在问:“大师兄,你说师傅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立想了想,认真而低声道:“你如果想知道原因,不妨追本溯源,先想想小师妹和白水究竟是什么人?”
雷利揉了揉脑袋,想了半天,这才说道:“白水的身份来历,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自小在七星阁长大,是地地道道的七星阁人,绝不会错。至于小师妹嘛,她是师傅直接从外面带回来的,师傅没说过,我当然不知道。”
林立微微一笑,眼神中忽然多了一抹奇异的光彩,他忽然低声道:“你还记得四娘吗?”
雷利的眼中瞬间笼上一层寒霜,他恨恨道:“若不是她,歌乐山上,我们又岂会全军覆没?枉我把她当师姐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是个叛徒!下次若是让我再碰到她,我一定一锤打破她的脑袋!”
林立饶有兴趣得望着雷利,嘴角掠过一丝嘲讽,轻轻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师傅回来后,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四娘的事情?要知道,阴风窟自立宗以来,对待叛徒和奸细,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雷利的眉头忽然拧了起来,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觉脱口道:“你是说——”
林立却抬手止住了他,又徐徐道:“你别忘了,在虎牢狱的时候,师傅和我们并没有关在一起。”
雷利的身子都在颤抖,他的声音都是颤抖不止:“那……那师傅他……”
林立抬头望着远方,喃喃道:“师傅,你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