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年四月初七日,胤禛又在朝堂上责备允禩,并谕诸王大臣:圣祖生前,因允禩种种妄行,致皇考暮年愤懑,“肌体清瘦,血气衰耗”,伊等毫无爱恋之心,仍“固结党援,希图侥幸”,朕即位后,将允禩优封亲王,任以总理事务,理应痛改前非,输其诚悃,乃不以事君、事兄为重,以允禟、允祯曾为伊出力,怀挟私心。诸凡事务,有意毁废,奏事并不亲到,敬且草率付之他人;雍正二年四月初八日,因允礻我逗留张家口,再责允禩。

同时,胤禛又下了一道圣旨,曰:“尔诸大臣内,但有一人或明奏,或密奏,谓允禩贤于朕躬,为人足重,能有益于社稷国家,朕即让以此位,不少迟疑!”

耿雯杨知道,胤禛若不是被逼无奈,失望之极,才登基一年半的他是绝不会说出这样赌气的话。可是现今,他的威望、人缘皆远不如允禩,除了铁腕打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但是,他的痛,他的苦,无人会理解,没有人会体谅,人们只会注视着那个位子。这样率真地来做一朝帝王,于他,究竟是福是祸呢?

雍正二年四月二十六日,胤禛革去允礻我的王爵,将其调回京师,永远拘禁;次月二十日,胤禛又下旨责备允禩及其亲信,称:七十、马尔齐哈、常明等皆夤缘妄乱之人,为廉亲王允禩之党,命将七十革职,六月二十一日,将七十连同妻子发往三姓地方。

胤禛对于廉亲王允禩的处理,可谓步步为营。雍正元年,胤禛在向众人表述自己不喜居丧过奢时,便捎带着指责允禩,认为他昔日为良妃出丧时就过于奢靡,是‘伪孝矫情’。因此,允禩凡事皆减省,出门时不用引观。但雍正二年十一月初二日,胤禛又因此认为允禩诡诈,并下旨斥责。十日后,允禩因管理理藩院时,不给来京的科尔沁台吉等人盘费事,而再次受到谕责。

雍正二年十一月十四日,因允禩等议陵寝所用红土,折银发往当地采买,可省运费之事,胤禛认为允禩存心阴险,欲另自己背负轻陵工、重财物之名,再次问责。

不知不觉间到了雍正二年年底,舒兰为了除夕盛宴早早地就来请示。

“皇上,您看今年的除夕佳节,要怎么操办?”

“去年过于简朴,今年是朕登基的第二年,是该好好地办一下。你参照往年的旧历,再去请示一下如今宫里的几位太妃,应该就不会错了。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就让齐妃和熹妃协助也就无碍了。懿君小月后身体总是不好,就不要让她操劳了。”

“是,臣妾明白。臣妾想着,年下诸事繁多,臣妾又是头回料理后宫庆典,必定会忙中出错。虽然有齐妃、熹妃两位妹妹相助,怕是也会有所疏漏,既然年妹妹身体不适,那不如让裕嫔也......”

胤禛冷冷地看着舒兰,半响才说道:“既然忙不过来,就让懋嫔也来料理些事情,她入府早,资历最深,料想是不会出错的。雯杨年轻,缺于历练,再加上一个弘昼就够她头疼的了,还是让她好好在宫里看管弘昼吧。”

“是,臣妾明白了,那就让懋嫔安排家宴的菜品吧,她入府最早,到底比我们见过些世面。臣妾本想着,让裕嫔妹妹也出来历练历练,将来也好帮臣妾主一宫事宜。皇上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以后有机会时,再让妹妹协助料理吧。”

胤禛点点头,不置可否。

舒兰看着胤禛的脸色,缓缓地说道:“说到弘昼,那可真是让裕嫔妹妹费神的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顽劣呢?前儿重阳,妹妹带着她去给宫里的几位太妃请安。和太妃见了喜欢,特留她们母子一同用午膳。弘昼可倒好,就跟那凳子上像长钉子似的,愣是坐不住。连和太妃都说,这孩子猴儿似的,也不知道像谁?我们当时还打趣说,自然是不像皇上了,就是不知裕嫔妹妹儿时是不是也是这样顽皮?”

说到弘昼,胤禛脸上显现出了难得的慈爱。“还能像谁?自然是和他额娘一般。你忘了,雯杨初到府中那会儿,不也经常弄得偏院里鸡飞狗跳的吗?她那会儿还经常跟老十三一起捉弄老十......”

舒兰见状,立刻岔开话题,“年节降至,合宫上下必定要大兴赏赐,皇上,您看这各宫年节的例礼,是不是需要再添置一二?”

胤禛略略沉吟了一会儿,“你平素喜好古籍真迹,又喜临摹名家书法,朕新得了一件翡翠桃式笔洗,做工十分精巧,用料也考究,朕就送给你了,再额外赐你紫檀嵌玉八宝如意一枚。另外,赏翊坤宫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一串,紫檀木雕嵌福字镜心屏风一架吧。还有,给雯杨暗红苏绣织金锦被、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珐琅彩婴戏双连瓶也就够了。哦,对了,那日我看熹妃那件莲青色缎袍不错,雯杨穿那个颜色最好,让内务府督着织造局赶着做几件,要用金线绣百子榴花的,年节也该穿喜庆点,就再做一件晚烟霞紫绫子绣如意云纹的吧,那颜色也鲜亮。”

舒兰略微颔首称是。

“你料理后宫辛苦,年下了,也让内务府多做几身衣服,制几件首饰。”

舒兰听了,欣喜不已,但仍按住心性,“多谢皇上关心,前儿臣妾去看和太妃,太妃刚赏了臣妾宝蓝点翠钗,那坠角儿还是金累丝托镶茄形的呢,太妃见臣妾的护甲旧了,还把内务府新进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赐给了臣妾。”

“是吗?那今天怎么没有戴?既然是和太妃的心意,你就该好好地戴,白放着,可惜了。”胤禛抬头瞥了一眼舒兰的手,问道。

“是,臣妾想着,那是太妃的一片心意,不敢乱用,恐戴旧了。再说,臣妾也年近不惑,这些环翠珠钗还是年轻人戴着才更相得益彰,所以......”

胤禛点点头,“也是,既然太妃们宫里用的都如此,咱们就更不能奢靡了。刚才说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就不赐给雯杨了,还是让内务府送到和太妃那去吧,她既然把内务府孝敬的护甲赠予你了,自然也是戴旧的,朕就替你回她一份谢礼吧。另外那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也免了吧。”

“皇上,即这样,不如再赐裕嫔妹妹点别的,省得她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不必,雯杨一向不在意这个,是朕逾越了,她只是嫔位,赐她这些的确是越制了。苏培盛。”

“奴才在。”

“朕刚才吃的这个燕窝薏米甜汤不错,你告诉御膳房晚上照样做了,给雯杨送过去,另外再赐桂花糖蒸栗粉糕和如意糕。对了,那个翡翠芹香虾饺皇,弘昼最喜欢吃,也送到承乾宫去,让弘昼晚上去陪他额娘一同用膳。”

“喳。”

舒兰微笑着看着苏培盛退下,“皇上还真是爱惜裕嫔妹妹,不如晚上皇上也去吧,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不了,朕还有很多折子未批复,怕是走不开。你也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

入夜,绣墨伺候耿雯杨就寝,忽闻外面有人咳嗽。雯杨听了,忙问道:“外面是什么人啊?”

“回主子的话,想必是外面守夜的小太监,不小心冲撞了。”一旁伺候的木兰回禀道。

“是吗?以前我不是吩咐过,外面不用人守夜吗?如今为何又添了?”

“回主子的话,内务府总管知道咱们宫里不许人守夜,特意传了掌事公公过去,好是一番训诫,说坏了这里百年的规矩。王公公不敢不从,只得偷偷地又添上了,如今也有小半个月了。想必是近几日积雪,外面寒冷,小太监受不住,才冲撞了主子。”绣墨轻轻地说道。

耿雯杨听了,点点头,对木兰说:“即这样也不能因我就坏了这宫里的规矩,以后别的宫怎么着,咱们宫也就怎么着吧!只是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再把那些孩子给冻坏了可怎么好?木兰,你去跟王公公说,以后守夜除了给两条毯子外,再加一床被子,不过得等宫门下了钥,再让他们拿出来使。还有,若遇雨雪天,过了子时,准他们自行生个小炭盆取暖。”

“是。”木兰依言下去了。

耿雯杨坐在那里盯着烛火,怔怔地发呆。绣墨见她出神,也不敢打扰,静静地守在一旁。

“绣墨,你说这宫里还有什么是传不出去的?”

“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因为小太监守夜这件事?”

“这太监守夜虽说是历来的规矩,可都是各宫门下钥后才出来。内务府总管是怎么知道的?他又进不得承乾宫来查看。”

“许是哪个小太监说漏了嘴?”

耿雯杨叹了口气,说道:“我看未必,王公公自不必说了,宫里面的老人儿了,这几个孩子也是他一手教养大的,说话自然知道轻重。这种事儿,他们未必敢轻易往外说去。只怕有人一直盯着咱们承乾宫呢!”

“所以娘娘才准了守夜,又许了他们铺盖?”

“是,我想看看,这样还会不会传出去?若还是传了出去,只怕这承乾宫就该好好查查了。”

“娘娘即这样小心,料想是不会出错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点子小事儿都能嚼诂,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主子,咱们当心便好了。”

耿雯杨点点头,不愿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