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做娘的,蕙娆自从得了这活计,那是茶饭不思,整日里废寝忘食地给弘历赶制新衣。不出十日,便做了好几套。
蕙娆托了苏培盛找机会给弘历送去,耿雯杨听说了,特意把苏培盛找来。
“苏公公请坐。”
“多谢格格,奴才不敢。”
“公公与我是老相识了,何必在乎这些虚礼?公公之前的恩情,我可一点都没忘呢!日后必定报答。”
“格格言重了,不知格格今日找奴才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听说蕙娆托你进宫去给四阿哥送衣服。我这特意做了他爱吃的点心,想请公公一起带去。还有......”耿雯杨笑笑,伸手拿出了一个锦匣,打开。里面除了两锭元宝外,还有些散碎银两,另外底下还压了一沓银票。她随手抽出了两张,说道:“这个匣子,劳烦公公带进宫去,交与弘历。宫里是个什么情景,想必公公比我更清楚。蕙娆没经历过,自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了。光送些个衣物进去,能顶多大的用?弘历不过是个孩子,那里就能指使动那些人。”
苏培盛接过匣子,说道:“还是格格明白,奴才定当把他转交给四阿哥。”
“还有,这个是给您的,劳烦您跑一趟,里面多少得疏通一下不是?”耿雯杨说完,亲自将银票塞与苏培盛手中。
苏培盛展开微微扫了一眼,见均是百两一张的银票,立即说道:“这,这太贵重了,奴才实在是当不起啊!”
“苏公公,您何必跟我客气呢?若说这满府里,也只有您能帮我跑这一趟了。周折奔波的,自然辛苦,我多少得表示一下不是?另外,我也需您给弘历带句话,我想着他在宫中艰难,心里实在记挂,不过倾其所有罢了。”
“格格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带到。格格是真疼四阿哥,连这些子都替他想到了。奴才说句不该说的,格格既然与钮祜禄格格亲厚,所做这些为何要瞒着她,不若让她们母子一同念格格的好才是啊。”
“公公不知,我其实不图这些。蕙娆不知宫里的险恶,我也不想让她知道了担心。弘历那孩子我是自小看着长大,在我心里和弘昼是一样的,自然是要多费些心思了。”
“格格心善,奴才一定会把话带到,请格格放心。”
“好,那就有劳公公了。绣墨,把食盒给苏公公。”
“是。”站在一旁的绣墨将桌上的食盒递与苏培盛。
苏培盛接过来,便起身告辞了。
耿雯杨看着他离去,默默地想:康熙究竟是因为乾隆,才传位给胤禛的?还是因为看中了胤禛,爱屋及乌才养了弘历去,好给了胤禛一个定心丸?唉,这人心啊,还真是猜不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为了弘昼的将来,我得好好地拉拢这位未来的储君。
再说苏培盛带着蕙娆的衣服和耿雯杨的食盒出雍亲王府一路南行,经过北新桥,入宣武门又经顺贞门方才到了乾西四所。弘历入宫后,就住在这里。弘历入宫仓促,只带了一个随行的小太监,现今身边伺候的全是生人,再加上他自小就谨慎小心,万事不劳烦别人,因此自然觉得诸事不便。如今见了苏培盛就如同见了亲人一般。
“苏公公,您怎么来了?”苏培盛到底是胤禛身边的人,弘历自然要尊敬些。
“四阿哥吉祥。奴才是奉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之命来给阿哥送东西。这是钮祜禄格格给阿哥带的秋衣,是格格近来新做的。另外这个是耿格格吩咐奴才带来的食盒,耿格格听闻奴才要来看阿哥,特意做了让奴才带来。阿哥尝尝?”
“不急不急。”弘历拿起蕙娆为自己缝制的秋衣,心中想起了孟郊的那首《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额娘对儿子的心意,儿子谨记了。一想到蕙娆,弘历不禁红了眼圈,不知额娘如今在府中的境况如何?幸好还有耿额娘在。
弘历放下衣服,打开食盒第一层,里面精心摆放着如意糕、玫瑰酥、马蹄糕和七巧点心,都是自己素日里喜欢吃的。耿额娘真是有心了,还特意做了这些。打开第二层,里面竟是个锦匣。弘历不解,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适时地回道:“这是耿格格特意托奴才带来的。格格知道阿哥如今的境遇,虽说有万岁爷的疼爱,阿哥自然衣食无忧。但宫里的人情世故还得周全,阿哥入宫仓促,手头必定不宽裕。王爷和钮祜禄格格自然不会想到这一层,于是耿格格便偷偷地将这个塞与了奴才,让给阿哥带来。格格说,阿哥心善,又知分寸,自然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去耽误万岁爷的时间。日子久了,那些个小人自然是指使不动了,所以格格才准备了这个。”
弘历拿出锦匣,打开一看,除了两锭元宝和散碎银子,底下还压了一沓银票。拿出银票,足有十来张,有五十两的一张的,也有一百两银票。这恐怕是耿额娘全部的积蓄了,竟连散碎银两都送来了。弘历拿在手中,顿时湿了眼睛。
苏培盛见了,又说道:“阿哥放心,钮祜禄格格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的。耿格格说了,她私自准备这些,就是不想让钮祜禄格格知道后伤心。另外,耿格格还给了奴才一百两银子,让奴才上下疏通。他日若阿哥短了什么,只管找人回家给耿格格报个信儿,格格一定想办法给阿哥送进来。”
弘历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又吸了一下鼻子,方才说道:“回去告诉额娘,我一切都好,不必挂心我。”
“奴才明白,一定会好好回话的,阿哥放心。若说不挂心,那怎么能够呢,莫说是钮祜禄格格了,就连耿格格近来也是瘦了一大圈呢!总念叨着阿哥年幼,独自在宫中不易,只盼着哪日得了恩典,可以进宫与阿哥见上一面也就安心了。”
“苏公公,您回去务必替我谢谢耿额娘,她对我们母子的这份心意,弘历永生不忘。另外,烦请转告我额娘,我在这边一切都好,让额娘不必挂心,更不要日夜不休地给我缝制新衣了。若累坏了身子,弘历不能在病榻前侍候,必定寝食难安。”
“是,奴才记住了,奴才记住了,奴才一定会回明白的,请阿哥放心。”
送走了苏培盛,弘历回到房间,将锦匣小心收好。拿起耿雯杨做的玫瑰酥,刚咬了一口,顿时泪如雨下。家,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不知何时才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