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懿君入府之时,正是京城一年中最好的季节,秋风和煦、绿叶黄花、硕果累累。年仅十七岁的年懿君,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走进了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

十月二十二日,黄道吉日,内务府送来了年懿君,随嫁的是自小服侍她的紫萱和绿萝。按照规矩,由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指派住所,舒兰照旧稳妥地安排了处所,许是有意或是无心,年懿君的院落在雯杨和蕙娆中间,每每进出,难免相见。

因为年懿君不比格格,一入府便是侧福晋的位份,因此规矩颇多。经过了各种繁文缛节后,才与胤禛圆了房。次日才去拜见嫡福晋乌喇那拉·舒兰,在和侧福晋李秋霞互相行礼后,便坐下接受府中其他女眷的叩见。之后,按照地位尊卑,入府先后,舒兰一一向她介绍了府中各女眷。

由于耿雯杨入府最晚,身份又低,因此一时间也轮不上她。于是借了这个机会,耿雯杨仔细端详着年懿君。不得不说,她生得极美,瓜子脸,柳叶弯眉,灵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红唇,真是美目传情、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两把子头上,正中簪着大红色的牡丹花,把子头两边别着赤金雕石榴花镶珍珠的压鬓簪,左边还插着一支景福长绵簪,垂着红珊瑚珠制成的流苏,就连耳环也是赤金雕花镶嵌红宝石的。身上穿着月红色的缎绣石榴花蝴蝶纹的夹氅衣,衣襟袖端镶饰粉色龙纹绦边、粉色缎绣边和宝蓝色的曲水织金缎边。就连胸前系着的彩帨,都是大红色缎绣花卉的,上端系于一蝠磬图青白玉。与彩帨同系蝠磬半圆玉环上的还有四组十二条挂坠,上系红珊瑚珠缉米珠。周身华贵无比,竟和嫡福晋舒兰的服饰不相上下。

旁的也就罢了,就连她今日穿的艳红色花盆底,耿雯杨也是头回见。自从成了胤禛的女人后,耿雯杨也不得不脱去汉鞋,改穿这种花盆底的旗鞋,初试时,前摇后晃的,总是掌握不好平衡,非得有人扶着才能安稳走路。弄得她不禁感叹,总在电视剧里看那些演员穿这鞋走路时,需有人扶着,原来也不是矫情,这还真得有人支撑,才能不摔跤啊!为了能很好地驾驭,耿雯杨素日里都是穿5~10厘米高的木跟,而舒兰、蕙娆她们的鞋跟也不过14~16厘米。今日年懿君的鞋跟光看着,估摸着也得有20厘米以上了,绸缎的鞋面上绣五彩花卉,每朵花芯处还镶嵌了一颗珍珠,鞋尖处还饰有丝线编成的穗子。穗子随着走动,晃来晃去,煞是好看!

这就跟我们穿高跟鞋一样,越高越能显示出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形来。只是不知道若给这位侧福晋一双恨天高,她能否驾驭得了?

想到这些,耿雯杨心中不禁好笑,又想起在家时看到《甄嬛传》里的华妃凉凉。也是这等的雍容华贵,仪态大方。只是不知道这位正宗的年贵妃,是否也会如那个华妃一样,娇纵无比?若真如此,只怕咱们贤惠得出了名的嫡福晋也该头痛了。

由终于轮到耿雯杨了,她微笑着躬身行礼,说道:“妾身格格耿氏,给侧福晋请安。”

年懿君微笑着将她扶起,柔声地说道:“姐姐快请起,今后妹妹还得仰仗姐姐提点呢。”

“侧福晋万莫说笑了,妾身怎么敢当。”

年懿君正要说话,站在一旁的舒兰,打断道:“好了,一家子姐妹,客气什么?懿君啊,你初来,自会有很多不适的地方,若短了什么就打发人来回我。月茹,把我给懿君的见面礼拿过来。”

月茹应声取来了一个锦盘,里面玲琅满目地摆着各色首饰,碧玉做的仁风普扇簪;纯金的福在眼前簪;用金线穿着珍珠、珊瑚做成的扁方;伽南香制成的手串;还有两对珍珠耳环,珍珠圆润,每个都足有杏核大小。

年懿君见了,又惊又喜,忙命紫萱收下。

舒兰笑意款款地对她说道:“你昨儿伺候王爷也辛苦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日子还长呢,有的是时间让咱们姐妹亲近。你就把我当成自己姐姐,有什么都跟我说说,咱们姐妹常来常往的就亲近了。”

说罢,便命众人退下。宋悦心私下拉了一下李秋霞的袖子,二人放缓脚步,留到了最后。待众人都散去了,她们又回到舒兰身边。

“福晋,我看这个年懿君也是个狐媚的。仗着她爹是巡抚,颇有家世,竟全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宋悦心向来是个挑事儿的,见年懿君年轻,生得那样好,家世又好,不免十分嫉妒。

李秋霞也忙着添油加醋,说道:“是呀,你看她穿得花枝招展的,不单把我们比下去了,竟照着福晋您的服饰穿戴,真是不知礼数。”

舒兰微笑着,答道:“你们急什么劲儿啊?好戏还在后面呢,这丫头一来了就这样锋芒毕露,他日两虎相争,还不定怎么有趣呢。”

“您是说……”话未说完,宋悦心缩脖一笑,“是呀,是呀。如今来了个更年轻美貌的,我看那个耿雯杨还能怎么得宠。”

三人将话题丢开,自顾自地说笑开来。

出了嫡福晋的院落,武凝芷因内急,先离开了。耿雯杨约了蕙娆,同去花园去闲逛。走着走着,雯杨想起刚才舒兰的见面礼,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想什么呢,那么好笑?”

“我笑咱们嫡福晋这次可真是破费了。那份见面礼啊,足足比你当年的多了三倍不止呢。”耿雯杨打趣道。

蕙娆听了,也笑了起来,说道:“就你贪财,都什么时候了,还注意这些。福晋无论赏了什么,也是没法用的。她是主子,她赏的东西咱们得供着,谁还管给了多少呢?”

耿雯杨轻声说:“那样好看的一个人,连我都喜欢,何况王爷呢?”

蕙娆见了,拉起她的手,安慰道:“你快丢开吧,他如今是王爷,将来势必还有更多的侍妾进来。你早该放开了,不然苦死你。”

耿雯杨感激地看了一眼蕙娆。二人不再交谈,静静地走着。

胤禛连日来一直留宿年懿君的院里,还真令仇者快亲者痛。舒兰每每见了年懿君,都有说不完的话,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的,赏了这个,送去那个的,胜似亲姐妹一般。就连李秋霞和宋悦心也都常来常往地,时不时地就送点什么可口的吃食过去。年懿君不知其中利害,自是感激不尽,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待。渐渐地,对耿雯杨她们也略生不满,见面时也是淡淡的。

好在,耿雯杨本就无意拉拢,大家也就丢开手,相处得倒也和睦。

入冬时节,府中要给各女眷裁制新衣。每每裁缝往来,各色绸缎传送于各院之间,各院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十分热闹。蕙娆约了耿雯杨,一起到武凝芷那里去选衣料。刚出门,就看见月茹带着十来个小丫鬟从年懿君的院里出来。月茹见了,连忙过来行礼,“二位格格吉祥。”

蕙娆打趣着:“福晋又赏了什么好东西了,还劳烦姐姐巴巴地送来?”

月茹面色如常,回道:“回格格的话,前儿德妃娘娘赏了好些绸缎给福晋,我们主子特意选了几匹颜色鲜亮的,让给侧福晋送来。”

“哎呀,福晋当真疼侧福晋。唉,咱们这些没人疼的,还是自己去选吧,比不得人家,有人记挂。”说完,嬉笑着拉上耿雯杨离开。

等走远了,雯杨才对蕙娆说:“你争个什么劲儿啊?”

“我就看不得虚情假意,明知道她没安好心。”蕙娆撇撇嘴,说道:“这府里什么时候也能变变天啊?”

耿雯杨笑着摇摇头,跟着她往武凝芷那里走去。

康熙四十八年的初雪,姗姗来迟,犹如含羞带臊的女子,慢悠悠地从天上飘落,却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总是下得不那么痛快。

胤禛协同一大家子在花园里搭了暖棚赏雪,年懿君当然不让地依在他的身边。蕙娆和雯杨无心风月,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席间,胤禛看见耿雯杨穿得素净,便对她说:“你肌肤胜雪,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你平日里就喜欢素色,但快年下了,也穿些红的、粉的,才喜庆些。若这次没有做,就叫他们再选好的,再多做几件。”

耿雯杨起身答应着。年懿君见状,假意咳嗽几下,娇声说道:“王爷,这儿太冷了,妾身都有些受了风寒了。”

胤禛看了她一眼,忽然对舒兰说道:“我记得大婚时,内务府赐了七张海龙皮,现在还有吗?”

舒兰回答道:“早年间,给爷做披风和帽子,用了三张。妾身去年做披风也用了两张。如今还有两张未动。”

胤禛点点头,说:“即这样,就叫裁缝比照着耿雯杨的尺寸,也做一件披风吧。她身子弱,经不得风寒。”

一席话,惊得在座众人变了颜色。那海龙皮弥足珍贵,每年总共可以进贡二十~三十张,整张的大皮更是少见。每位阿哥大婚时,通共只赏赐七张,就连公主出嫁时,也仅赏赐紫貂皮。阖府上下,只有王爷和嫡福晋穿得,如今胤禛居然发话赏给一个位份低下的格格。不禁让很多人心生不满,年懿君更是直勾勾地瞪着耿雯杨,恨不得毁了她那张脸。女人若心生妒忌,将会比蛇蝎还要狠毒.只是有些人会将这妒忌化成利爪伤了别人,有些人会将这妒忌全部忍下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