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半个月后,驼队终于走出了鱼灾区,日夜兼程,提心吊胆,八千多里的路程使众人疲惫不堪。剩下的六千余里相对顺利,河道的轨迹依旧清晰,却没有讨厌的怪鱼,水源充足,除了炎热的天气令人难受,日子过得倒还不错。
胡大云是五杀城胡家的一个管事,专司商队事务。据说这胡家在五杀城极有势力,家大业大,对待这些下人和扈从也不苛责,吃穿用度毫不吝啬,有时还能赏下些酒来,石苇是饿怕了,是以常常吃一半留一半,那些酒更是被存在一个水囊中备用。
一个多月的时间,石苇学会了不少黎方语,能够与人简单交流,驼队有两千多头骆驼,押运的武士三百多人,同时还有包括石苇二人在内的十五名修士。其余的十三人身着统一服饰,是附近一个小宗门——天灵门的弟子,领头的三人分别叫沈玉风、王思年和齐汉云,皆是御剑中阶修为,他们这次带了十名弟子,除了为驼队护航,还护送宗门的一些货物前往五杀城。沙漠中常日无聊,这些人就聚在一起赌钱,李无常热衷于此,且逢赌必赢,杀得那些修士叫苦连天,石苇身无分文,就在旁边陪着傻笑。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石苇渐渐嗅到了驼队中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无论是休息还是赶路,凡人与修仙者始终保持着相应的距离,似乎天生就走在陌路。胡大云还好些,不时客客气气的与几位御剑修士攀谈几句,但所说的话都是场面话,欠缺了真诚与从容,其他的武士更是直接,每每看向那些修士都投来不屑的目光。的确,这一路上抵御怪鱼,寻找路径,那些武士都能轻松做到,在鱼灾区,饮水需要从埋藏很深的地下暗河中汲取,隔三差五的还需要修士们施法破土,但鱼灾区一过,沙海中便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洲,水源充足,修士们就变得可有可无了。石苇已经连续十多天没有任务,整日混吃赶路,十分无聊,作为修仙者的自尊却已被伤透了。李无常却无所谓,似乎早适应了这种境遇,他的水箱里装的都是酒,每天烂醉如泥,自得其乐。
渐渐地,驼队接近了那片不毛之地——传说中的死亡之海。
“前面就到死亡之海了,大家要把饮水装足,给骆驼吃饱,不必要的东西全部扔掉!”
胡大云命令驼队原地修整一日,补充给养,他自己则逐个检查武士们的行装和骆驼背上沉重的货物,从队头走到队尾,边走边发号施令。
“李道友,石道友,前方一万三千里可是步步杀机呀,我们还是走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才好。”趁大家都在整顿物品,沈玉风等三人悄悄走过来,提议结盟。
“听说前方没有鱼灾,只是找不到水源而已,几位道友为何这般小心?”石苇不敢托大,不懂就问。
“石道友刚到此地不久吧,须知真正可怕的不是水源短缺,而是这‘沙海三灾’啊!”沈玉风解释道。
“是啊,这红沙、蝎潮、盐泽,对驼队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断非那些凡人的微末伎俩可以应付,到时候,说不得要把我等修士推到前面,还是小心为上啊。”
石苇听了微微蹙眉,李无常对人灵之心甚是推崇,认为是人与道的完美结合,威力无穷,而这些修士却将之视作微末伎俩,若真论起孰是孰非,他还是更相信李无常。
不待石苇回答,三人便拿出地图,与李无常研究起如何躲避这些灾难。石苇在一旁听着,纵然他的黎方语不太纯熟,也听得暗暗心惊。
红沙是沙暴的一种。沙暴在沙漠中本属常见,刮起来遮天蔽日,是驼队的噩梦。而死亡之海中的沙暴吹起的却不是沙子,而是一种叫做火灵元沙的灵物。相传上古时,这里曾有一条火灵元沙的矿脉,后被沙蚀海侵,化作无数碎末,遂为风所趁,成了沙暴。
“红沙起时,火灵之力弥漫天空,动辄呈燎原之势,危害甚重啊!”齐汉云为宗门贩运货物,二十年前曾经历过一次红沙,当时驼队有骆驼数百,修士十余人,最终活下来的不足三成,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
“蝎潮之害不如红沙,但发生频繁,听说沙海中有一种毒蝎,体型巨大,数量众多,它们有翅擅飞,驼队即便飞上高空也难幸免。”王思年补充道。
至于盐泽,据传危害远高于红沙和蝎潮,但在场众人谁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这种灾难只是道听途说,因为经历过的人全都死了。
当下几人开始分工。大家将骆驼聚到一处,十名御气弟子在外,轮流警戒,五名御剑修士居中,无论昼夜,都派一人值守调度。驼队开拔前,众人已将食物、饮水和随身法器准配停当,石苇最是寒酸,一件法器也没有,只好拿出在丰水寨买来的铁剑,在剑刃上喷了水,凝出冰原之力充数。胡大云见了他们的举动也没说什么,只是亲自率领几名武士,远远地看住他们。
自北向南,死亡之海纵横一万三千里,进入这里的显著标志就是地上再没有一根草,放眼望去,沙海茫茫,天空之下都是一般颜色。这种环境下,东南西北没什么分别,但驼队的人常年行走在这条路上,兼有不少认路的骆驼,并不会迷失方向。
又走了二十多天,驼队已向南行进九千多里,眼见形成过了大半,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也是的,沙漠如此之大,灾难岂是说碰就能碰上的。但出于谨慎,每次驼队露营的时候,沈玉风都会与几名弟子共同施法,将地上的沙土凝聚夯实,造出一个简易的土城,虽然用处不大,却能多出不少安全感。
又过了两日,竟然有另外一个驼队迎面而来。相比胡家的驼队,这个驼队规模较小,但骆驼的数量也有五六百头,两队遇见,少不得相互照应,打探一下消息。这个商队来自白象镇,准备北上去往丰水寨。据驼队的领队讲,白象镇距此只有不到三千里了,他们从出发至今也只走了五天而已。死亡之海即将走到尽头,驼队的食物、水源尚且充足,骆驼和货物也没有什么损失,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与那领队寒暄几句便各自上路。
“看他们行色匆匆,似乎很怕我们。”石苇看着远去的驼队,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