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炊饼,石苇一口气狂塞了六个,之后又连打了四个饱嗝儿,才算彻底活过来。
“我其实不住在这附近,前些天被人追杀跳进河里,就顺水飘到这儿了...”石苇吃饱喝足,开始编故事骗小孩。
在故事里,石苇自小是个孤儿,做过牧童,后入了一个江湖门派,跟着师傅学艺,四处讨生活。前些天,他们在野外露营的时候遭到袭击,数十个黑袍大汉手持钢刀见人就杀,师傅和几个师兄都战死了,只有他死里逃生,跳进河里保住性命...石苇曾经摆过卦摊儿,口才着实不错,绘声绘色地胡诌一通,将那群小孩忽悠得连声惊叹,也博取了不少同情。
“大家都是孤儿,你却比我们强多了,至少还有个师父疼啊...”一个小孩拍了拍石苇的肩膀,低下头抹眼泪。
“怎么,你们...”
石苇用手划了一圈儿,见那些小孩纷纷点头,不禁有些意外。
“不止我们,整座城的小孩都是如此,听说附近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孤儿城。”另一个小孩说道。
找到一个共同的话题,小孩们便七嘴八舌说开了,八卦是万物之天性,他们也存着炫耀的意思。
这座城不大,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天权,不用问附近的那几座一定叫做天枢、天璇、天玑、玉衡、开阳以及摇光。听小孩们说,天权城加上附近的村寨,孤儿的总数绝不少于三十万,城区被分作东、西两半,东城住的都是男孩,西城则全是女孩,其他几座城的情况也差不多。
“哪儿来的这么多孤儿!”
石苇暗暗吃惊,这七座城的孤儿总数不少于两百万,即便是拐卖人口,手笔也忒大了些。
很快,拐子的身份便真相大白。在东城与西城的交汇处,那些拐子建起了一个贯通南北的街区,从北到南,最重要的建筑共有三处,合称“三府”,分别是郡侯府、天权书院和百缘仙府。
郡侯府肯定是世俗势力,百缘仙府定是某个修仙宗门的档口,而所谓天权书院,石苇怀疑是身具“五心三气”的凡人,在他漫长的记忆里,这三种势力的混搭还是第一次见。
“每年,‘三府’都要在全城招募扈从,符合条件便可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了!”一个小孩说道。
“对呀对呀,被选上的扈从还可以离开天权城,据说去做官的都有!”另一个小孩跟着抢白。
“到哪儿去做官,郡侯府吗?”石苇根本不信有这样的好事。
没人答得上来。这些小孩自懂事起就住在这里,对于“三府”的印象也是一知半解,他们只知道每年有人来,每年有人走,从未去过天权城以外的地方。
“听说周围的山里都是吃人的野兽,没有官府的马队护送,谁也走不出去...”正对着石苇的那个小孩将话说到一半,却忽然面露惊慌之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拜见隋校尉!”
其他小孩也面露惊色,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将头埋得低低的。
石苇心中一凛,缓缓回过头去,只见一堵活墙横在面前。这是个生着络腮胡子的黑脸大汉,身高足有两丈开外,头束银冠,身着锦缎武袍,手持一柄玄铁朴刀,威风凛凛,杀气逼人。
“你叫什么名字?”
隋校尉开口便带着七分怒相。
“石...石苇...”
石苇着实吓了一跳,此时的表现与一般小孩无异。
“跟我来!”
隋校尉也不多问,俯下身胡乱捡起一件衣服捆在石苇身上,拎小鸡似的提起来就走。
“隋...隋校尉,您总得让我把衣服穿上吧...”
走到城门口,石苇终于醒过神儿来,抄起百钝去磕隋校尉的手指,但他力气太小,那只大手仍纹丝不动。
“小子,有点儿胆气,敢对我这般讲话!”
隋校尉一把将石苇扔在地上,叉起腰看着他。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且不与你争辩...大爷的,这根本不是老子的衣服!”石苇一边穿衣服,一边天马行空的乱盖,这件衣服太大,袖子和裤管儿都长了许多,只好凑合这掖上,再将百钝斜挎在裤带上。
“呦呵,我发现你们这些探子真厉害,个个都读过书!”隋校尉咧着嘴笑,转身独自向前走。
“什么...探子...”
石苇三两步追上,去拽隋校尉的武服。
“继续装,这个月老子都抓到六个了,你是第七个!”隋校尉头也不回向前走。
此时若转身就跑,那个姓隋的必然反手一刀,石苇可不愿刚投胎就被砍死,于是耐着性子与他争吵。
“喂,我说隋校尉,你该不会是个拐子吧,一个小孩多少钱出手?”石苇纵然害怕,却依旧敢于直视隋校尉的脸,张道玄都见过,这点儿凶相也就不算什么了。
隋校尉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东城,来到主街之上,隋校尉突然转弯,沿着街道向南走。这里是天权城的中央,北面郡侯府的大字依稀可见,南面那座高大的建筑已然在望,比邻主街的牌楼上写着“天权书院”四个大字。
突然,隋校尉回过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瞪起眼,死死盯住石苇。
“换句人话行吗?”
石苇半个字也没听懂,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是说,你的谈吐不像十几岁的小孩。”隋校尉眼中闪过异色,压低声音说道。
两人对视片刻,场面有些尴尬。
“为什么要把男孩和女孩隔开呢,简直岂有此理!”石苇晃晃脑袋,走到了隋校尉前面。
“夫子说,男女大防,授受不亲,这是礼法。”隋校尉嘿嘿一笑,语气竟柔和了不少。
“圣人有云,食、色性也,你们都当做耳旁风了吗?”石苇连连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呵呵呵呵,难得隋校尉也有失策的时候,这位小友并不懂得白沓语,想来并非那些魔物派来的探子。”一个苍劲响亮的声音自牌楼低下传来。
石苇心中一颤,急忙定睛望去,却见一名青袍老者正倚靠着楣柱站立,单手拈着胡子,冲二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