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进城后,并没有直接进皇城,而是被安排进了祖庙。
在这里,斋戒五日之后会举行大型的祭祀太庙的仪式,届时,以太牢告庙,有功将士,各方贤达,在京世族的族长,姬氏宗室的老人,各国使节,都会前来参加。
魏天子兴致勃勃,给将士们颁发的赏赐尤其丰厚,往日很少见的宫花也发出去不少。
这东西可是难得的荣耀,平时只有皇族使用,而且等闲的皇族也没有,连魏无忌都没有,因为这东西是给女子佩戴的,世族一般都将之作为嫁妆,只有嫡亲的女儿嫁人才会有……而魏无忌到现在也还没成亲……至于其他人用了会被抓去吃牢饭。
但皇帝赏赐的就没那个顾虑了,戴出去极有面子。很多贵族妇人欲求之而不得。
……
“什么?!你说无忌中了歃血咒?”
到了这个时候,魏天子终于知道了魏无忌修为被封印的消息。
“是!在漠北时忌公子怕影响军心,一直将此消息封锁了下去。直至今日,奴婢才接到消息……”
“走!快随朕去看看!”魏天子霍然而起,急匆匆的就往太庙而去。
知道这个消息,魏天子又是愤怒,又是感动,他只知道魏无忌在中山镇压了姬桓,在蛮族又镇压了一个蛮族天变大能,起初只觉得这个儿子后惊艳,却没想到魏无忌竟也因此被封印了修为,近乎半废!
而遭逢如此变故却依旧能够以大局为重,这份心性,让魏天子震撼的同时也为魏无忌的将来而感到忧心。
是以,此时甚至都顾不得失态,直接跑去太庙了。
魏天子急匆匆赶来,进了祖庙,却见魏无忌悠哉悠哉的啃着一条腿,以魏天子的经验,那是一头天象级凶兽身上的部件儿……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魏无忌抬起头,就发现老爷子正盯着自己。
“拜见父亲,儿臣无状,让父亲见笑了!”
魏无忌赶忙起身行礼,他吃的一手的油腻,而按规矩,在太庙只能吃些小米粥,是以,魏无忌是满脸的尴尬。
这事儿别人看见也无伤大雅,反正那些下人也不敢歪嘴,但让老爷子给抓住了,耍赖都耍不了。
“哼!你倒是会享受!天象级凶兽,朕等闲都吃不到,你却吃起来一点顾及也没有!”
魏天子哼了一声,阴着脸。
“儿就这点爱好了,父亲莫怪。您请坐,我请您吃上八珍!
您不知道,儿这些年虽然在肃州,但信陵封地的人却是抓到了不少的上八珍,王府里应该有存货,您且稍待!”
魏无忌嬉皮笑脸的说着,又吩咐黄锦去府里去找食材。
见魏无忌面色如常,并没有半废之后的颓废,魏天子心下稍安,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现在是在祖庙里,也没什么讲究,父子二人就直接坐在这座小院的院子里。
小院里石桌石凳配备齐全,让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去,又亲手煮好茶,给魏天子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作为大魏第一亲王,魏无忌的东西无一不是顶级的,连泡茶的泉水,也是让人在祖庙深处打来的上好的灵泉之水。
做完这一切,魏无忌这才坐在了魏天子下首,面色恭敬,一副等着聆听教诲的样子。
期间,魏天子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魏无忌煮茶。
直到魏无忌玩了一手漂亮的“凤凰三点头”,这才开口道,“你小子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这些,是什么时候学会茶道的?”
以魏无忌务实的性子,向来都认为一切好用就好,从来都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连皇族礼仪,虽然熟练无比,却也是能省则省,想不到这出去打了两年仗,不但没有变得戾气深重,反而变得平和了起来。
“在九原时下了一道命令,导致无数蛮族死亡,佛门的慧可和尚说我已经快入魔了,我也觉得戾气有些过重了,就问佛门要了几本经书,平时读来化解戾气,正好当时也没什么重大的事情,就在闲暇时间学了学茶道,也算是修身养性。”
魏无忌面色淡然,不疾不徐的讲述着。
“给我说说你这两年来的经历吧,年纪轻轻的就带着几十万大军灭了一个大国,还镇压了两个天变大能。
姬桓我见过了,一身修为尽废,仿佛苍老了无数岁,满身的死气,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虽然战况监军段干木会给魏天子专门汇报,但魏天子还是想听魏无忌亲自给自己讲讲。
魏无忌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大魏武卒的英勇,黑石寨翟氏一族的义烈,季薄的破茧重生,姬桓的担当,蛮族的暴行,中山边界百姓的惨状,亲卫们的忠勇,自己发起报复时的暴烈,蛮族各部看到京观时的恐惧……
以及在中山的军事部署,在蛮族的布局,与佛门合作一起对付蛮族神殿的决定,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反思,魏卒的悍勇,自己的某些失误,老世族的子弟在战场上的出色表现,对那些忠勇的文官的赞赏,对贪腐之徒的愤怒……
魏无忌以极为客观的态度讲述着这一切,从九原到大梁,半年时间,他一直在反思,用局外人,旁观者的视角审视着这一切。
何为天道?
就是以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人间的一切,冷漠而又理智!
而后,他又尖锐的提出了自己对朝廷存在的问题的看法,从对相国大权独揽的担忧,到魏氏皇族诸侯的警惕,以及处理方式的建议,为大魏日后发展的设想……
这一天,魏无忌说了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大堆,魏天子偶尔打断,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和想法。
但大多数时间,都是魏无忌在说,魏天子在听。
他们二人都知道,短期内,魏无忌是很难出现在朝野之上了,甚至,自此沉寂下去也不一定,这是他们父子关于朝政最深刻的一次探讨。
日后,以魏无忌的功劳,想说些什么自然无所顾忌,但要上手去做却是不能了,虽然做官对修为的要求并不高,但显然,世人是无法理解一个废人身居高位,对那些强者们发号施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