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你说,这些鱼儿被困在这华丽的池子里,虽然每日都有人喂食,它们会喜欢这样被豢养的生活吗?为了一日三餐就是去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它们和江河湖海里的鱼儿,哪个更幸福一些呢?”白馨倚着栏杆坐着,痴痴地望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锦鲤,百无聊赖道。
最近的白馨阴晴不定的愈发厉害了,时而激动似火,时而安静如水,让人琢磨不定。喜儿捏不准她的心思,只好装傻充愣道:“奴婢从小就生活在这宫里,见过的天地不过就是这皇宫上方的四方天,哪知道这些鱼儿的想法。”
“是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是本宫问了个傻问题。”白馨弯了弯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喜儿站在她身后,见她如此伤春悲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正在喜儿无可奈何的时候,她一转头却看见顾君阳正站在她身后不声不响。
“皇……”喜儿嘴巴刚准备张开,就被顾君阳制止了,示意她不用出声。喜儿心领神会,点头示意了下就主动离开了。
池子边的白馨并不知道顾君阳来了,已是酷暑,屋子里炎热难熬,所以她才来这里乘凉。端伊尹借口出宫采药去了柔然,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白馨只觉得这宫里的日子好像一下子静止了。
呆呆地看了小半日的锦鲤,白馨自觉无趣,起身回头道:“喜儿,我们回去……”待看到顾君阳的时候,白馨一下子住了嘴。
一月未见,顾君阳只觉得白馨又消瘦了许多,像是只要一阵清风,就能把她吹走了一样。虽然白馨一言未发,但是从她的低顺的眉眼里,顾君阳还是看到了伤心的痕迹。这时候他才觉得,青石说的那些话或许是对的。有时候自己觉得好的做法,对别人很可能就是一种伤害。
“对不起,朕让你受委屈了。”在来之前,顾君阳想了很多大道理要跟白馨说,希望她能谅解他的苦衷。可真到了这里,看到白馨憔悴的脸,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忽然一下子都说不出来了,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句‘对不起’了。
本来白馨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可是一听到顾君阳的这句对不起,眼里的泪水又不听话的自己流出来了。心里的委屈像是在瞬间被人无限量的放大,让她除了流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要有人心疼,人才有委屈的资格……
看到白馨哭了,顾君阳忽然紧张得不知所措,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慌张道:“是朕不好,馨儿你别哭啊。是朕没有用,没有保护好你。你骂朕,打朕都可以,就是不要不说话。”
这一声迟来的道歉,白馨足足等了六年。她的泪不是为了佳叶冤枉她而流的,而是为了她和顾君阳再也回不去的过往。只是她和他之间的那道鸿沟,哪里会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轻易抹去的?
没有人知道白馨此时多想将一切都对顾君阳和盘托出,她想问问他,当初抛弃她的理由就是因为她是叶鏊的女儿吗?虽然知道这些都没意义了,但是她仍旧想问一句,他曾经为了爱她向太后反抗过吗?
“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吗?”白馨心中百转千回,说出口的却只是这么无关痛痒的一个问题。
“当然,是朕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冤枉。”见白馨愿意讲话,顾君阳以为事情有了寰转的余地,面色不由轻松了许多。
只可惜白馨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望着顾君阳诚挚的脸,却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陌生:“可是……我不想原谅你了……怎么办?”
曾经很多次,她都在心底原谅了顾君阳,不管是她被他赐婚突厥,还是他安排阡陌在自己身边试探她,甚至她被佳叶设计陷害她都可以不计较……不过有一点,她却永远不会原谅他,就是她父亲的死。
那个男人,曾经用双手撑起了白馨幼年的整个天下。是他细心呵护,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才换回了白馨快乐的长大。从蹒跚学步,到呀呀学语,每一件事都是他亲手教她的。
如果不是顾君阳,如果不是顾家,如果不是这个大晋,她的父亲不会死,她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生不如死。所以她不会原谅他们的,在她为数不多的生命里,她要他们也尝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朕可以废了阮昭仪,朕可以任由你处置,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冷静自如的白馨,会让顾君阳感到无比害怕。他是真的后悔了,因为当年的凌霜华在临死之前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来不及了,或许我来这个皇宫就是个错误,或许认识你也是个错误。顾君阳,你永远都不会了解你到底毁掉了我的什么。我要走,如果你不想放了我,那么就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白馨一步步后退,眼角滑出最后一滴眼泪,她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为顾君阳哭了。
见白馨如此决绝,顾君阳忽然莫名的愤怒,他冲上前抓着白馨,大声质问道:“是因为九弟对不对?你后悔了,你发现你还是喜欢九弟,所以你想离开朕对不对?”
白馨没想到顾君阳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她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生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要走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顾君阳你听清楚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可这个时候,顾君阳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你还在骗朕?之前你在藏书楼喝醉了,倒在九弟的怀里睡着了,醒来骗朕你什么都忘记了,其实你什么都记得。还有昨晚,九弟是不是偷偷来千禧宫看过你?宫门口的侍卫说他半夜才出宫去。你到底要骗朕到什么时候,如果你喜欢九弟,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朕?还是你真的像十二弟说的那样水性杨花?”
眼见顾君阳说得越来越激动,白馨也被愤怒冲昏了头。待听到顾君阳说她水性杨花,她终于忍不住挥手给了顾君阳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两个人似乎都被吓到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白馨趁机退了一步,从顾君阳的手里逃脱,厉声道:“你们都没有资格这么说我!顾君阳,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这种多疑爱猜妒别人的人。我要离开你,纯粹是我个人的想法,跟顾君朝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还想我对你有个好印象,就请你保留你那最后一点点风度,别让我看不起你。”
“事到如今,朕还怕你看不起朕吗?白馨,在这场爱情的棋局上,朕和九弟都输得一败涂地,只有你一个人赢了。你在里面游刃有余,却看着朕和九弟鹬蚌相争。”顾君阳终于冷静了下来,看着白馨一脸悲戚道,说完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你们都没有这个资格指责我,都没有……”白馨望着顾君阳的背影嫣然一笑,只觉得喉头一股血腥味上涌,一张嘴就有鲜血从嘴角流出,可她没有叫住顾君阳,任由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