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当顾君朝从一堆空酒坛子中间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不由抬手去揉太阳穴。可是才一抬手,肩头就传来一阵痛楚,他下意识侧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肩头上血迹斑斑。
凝视着那斑斑的血迹,顾君阳原本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身子猛地立起,他瞬间坐了起来,他的手抚上肩头的伤口出神了许久,才呐呐道:“原来昨晚不是梦境,她真的来过了……”
一想到这个,刚刚还没有那么难受的头突然疼痛欲裂,顾君朝忍不住用双手抱住脑袋。昨晚残缺的记忆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闪过,他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越是这样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就越清晰。他不明白,如果昨晚发生的事都是真的,那么白馨如此到底有什么意义?
上官喜乐原是端着醒酒茶来找顾君朝的,这段日子以来,她知道自己劝不了顾君朝回心转意,只好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过这一次当她一推开门,就看见一身酒气的顾君朝抱着头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甚是痛苦。
“君朝哥哥,你没事吧?”看见顾君朝这般,上官喜乐连忙将手里端着的醒酒茶放在桌上,跑到顾君朝面前蹲下,扶着他一脸着急地问道。
不想旁人知道白馨曾经来过的事情,顾君朝摆摆手,有意隐瞒道:“我没事,只不过酒喝多了,宿醉难受罢了。”
这样的事情这一个多月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见顾君朝的表情如此难受,上官喜乐只以为今日宿醉比之前更严重些。
不疑有他,上官喜乐将顾君朝从地上扶起来,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一边拿过醒酒茶,一边不忘抱怨道:“君朝哥也真是的,明知道喝多了会难受,为什么还偏要去受这份苦?君朝哥难道不知道吗?你关心的那个人不会心疼,关心你的人却是心疼的紧。”
饶是上官喜乐说得再拐弯抹角,顾君朝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回想这一个月来的光景,顾君朝也觉得自己甚为荒唐,可爱上白馨本就是一件荒唐至极的事情。就算所有的事情能再重演一遍,顾君朝也不能肯定自己就会不去爱她。
看到顾君朝出神的样子,上官喜乐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白馨,才会这般神思恍惚。看透了这一点,上官喜乐心下一阵苦涩,果然不管她做得再多,还是抵不过白馨在顾君阳心目中的地位。
幸亏她早就想通了,待在顾君朝身边,她不求顾君朝有一朝一日能看见她的好,她只希望她爱的人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
压下了心底的苦楚,上官喜乐扯出了一抹微笑,将手里的醒酒茶递给顾君朝,轻声道:“喜乐知道君朝哥哥不喜听旁人说这些话,喜乐以后都不会再说。不过君朝哥先把这醒酒茶喝下吧,要是凉了,功效怕是没有这么好了。”
这是她特地寻人找那江湖郎中找来的偏方,据说对缓解宿醉有很强的功效。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她能为顾君朝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泛黄的茶水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虽然一直半醉半醒,但是顾君朝知道这段时间上官喜乐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看着上官喜乐日渐憔悴的脸,顾君朝心中不是不感动,但也仅止于感动而已。
接过上官喜乐手中的醒酒茶,顾君朝也不管烫不烫,便仰头一口气全部咽下了。喝完之后,他挥袖一抹嘴角,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上官喜乐,语无波澜道:“喜乐,替我吩咐下去,让下人准备好热汤与干净的衣物,我要沐浴更衣。”
没想到顾君朝会突然吩咐这个,上官喜乐不由当场愣住了。她的君朝哥哥要沐浴更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从失去白馨的悲痛中走出来了?,这突然的惊喜,怎能不令她惊讶?
自己说完话后,见上官喜乐还愣在那里,顾君朝不由提声再重复了一遍:“喜乐,你听到了吗?我要沐浴更衣。”
“听到了,听到了,我这就去吩咐下人准备……”上官喜乐头如捣蒜,喜极而泣道。话音未落,她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准备了。
望着喜乐开心的身影,顾君朝独坐在屋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愿长醉不愿醒……即使再不愿,这梦都该醒了……”语气寂寥,就连那背影看上去也如此落寞。
“不要!不是这样的!不要过来!”顾君阳处理完事务,便赶到了千禧宫见白馨。还未进门,他就听见了屋子里的白馨在大喊大叫。
以为是白馨出了什么事,顾君阳赶忙冲了进来,却看见睡在床上的白馨冷汗涔涔,一脸痛苦,似被梦魇缠绕。
白馨的叫喊声不断从她的嘴里传出,顾君阳立马冲到了床边坐下,拉着白馨的手安抚道:“馨儿没事的,只是梦而已,不要害怕,只是噩梦而已。”
睡梦中的白馨好像完全听不到顾君阳的安抚,仍是一个劲的叫喊着。顾君阳只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想要轻声把她叫醒,让她远离那梦魇的骚扰。
“不是这样的……”最后一句吐口而出,白馨突然惊醒坐了起来。一看见顾君阳在自己身边,她猛地抱住了他,委屈地哭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刚才我梦见好多身穿红衣的恶鬼,她们都来抓我,说我罪大恶极,我真的怕极了。君阳,是不是悔婚背誓,所以那些恶鬼都要来抓我?”
白馨的这一声‘君阳’,简直要把顾君阳的心都叫碎了。快六年了,再也没有人这么唤过他的名字。记得上一次有人这么叫他,就是凌霜华从角楼上一跃而下的那一次,那么凄厉的声音,这些年一直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可是这一次不同,白馨的这一声呼唤里,包含着浓浓的依赖与情意。
“没事了,只是梦而已,有朕在这里,无论鬼神,都不能拿你怎么样的。”顾君阳任由白馨抱着自己哭诉,伸手轻柔地拍着白馨的背,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在顾君阳看不见的地方,白馨的表情早已不是刚才睡梦中那般惊惶失措。其实这一晚她根本就没有睡着,就是刚刚的噩梦,也不过是她演出来骗取顾君阳的怜惜的。
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白馨的语气还是显得很是恐惧,她紧紧地搂着顾君阳,像极了一个被梦魇吓到的人,语带恳求道:“君阳,在这个皇宫里,只有你才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心里就莫明的害怕极了。能不能去大理寺把月牙儿召进宫来陪我,她是我南下时遇上的好朋友,有她在身边,我会安心很多。”
一直以来,白馨从未向顾君阳提过什么要求,如今只是要召一个人进宫,他自是不会拒绝:“只要你喜欢就好。”
听到顾君阳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白馨终于会心一笑。如今后宫众人个个对她虎视眈眈,即便是许绿衣与楚佳叶怕是与她也生了嫌隙。所以她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放在身边,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