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顾君乐是想直奔苍山的枫林苑找顾君阳的，得知他被太后连夜召回宫中后，他便直奔寿康宫而来的。心中惦念着顾君朝酩酊大醉的样子，顾君乐满心愤懑。在他的心里，就算白馨是哪天上下凡的仙女，也不值得他们兄弟为她撕破脸皮。

当年顾君朝生母的死因，他虽然知道的不明确，但是也略知一二。对于顾君朝，他是心怀愧疚的。要不是太后从中作梗，他相信凭着先皇对顾君朝的宠爱，这个皇位绝不会是顾君阳的。

如今，自己的亲哥哥已经夺了顾君朝的皇位，又怎么能再夺其所爱之人。如此过分的事，不仅令天下人耻笑，也实在是欺人太甚。

气冲冲地冲到了寿康宫，顾君乐远远地便看见顾君阳孤身一人站在寿康宫的正殿之外。正殿的大门紧闭，屋内却灯火通明，看样子太后也气得不轻。

顾君乐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对顾君阳说，可当他看见顾君阳茕茕孑立的身影，那些带着怒火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说到底，顾君阳也是一个可怜人。如果不是因为顾君朝，他想他一定很开心白馨的出现，毕竟盼了这么多年，除了凌霜华以外，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能让顾君阳再次展颜。

还是顾君阳先看见了顾君乐，他微微抬首，朝着远处的顾君乐莞尔一笑，带着一丝忧郁道：“你也是来指责朕的吗？”

双唇动了动，顾君乐却只无奈地喊了一声：“五哥……”

听到顾君乐唤他一声五哥，顾君阳嘴角的笑意更甚，只是眼里露出一抹苍凉：“朕很高兴，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愿意唤朕一声‘五哥’。要是换成九弟，怕是连曾经的虚情假意都不会有了。”

“五哥，你听为弟一句劝，放了那个白馨。只要你现在回头，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九哥还是原来的九哥，母后还是原来的母后，而五哥你也还会是原来的五哥。”同样的话，到了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已然少了之前的那份戾气。

了解顾君乐心疼自己，顾君阳垂眸低声道：“记得霜华吗？朕错过一次了，不能一错再错。遗臭万年又如何？身后名只留后人说。”

没有激烈的争吵，顾君乐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不能改变顾君阳的心意。虽然他心疼顾君阳，可是他也有他自己的原则。手里暗暗用力，沉默了好一会，顾君乐才艰难道：“十二弟自知劝不了你，也不想再劝了。只是五哥，如果你非要如此，就不要怪我这个弟弟站到九哥那边去。”

言罢，顾君乐的双眼一直紧盯着顾君阳的脸，他想从那里看到后悔，为难……可令他失望的是，在那张如冠玉的脸上，哪怕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出现。

得到了顾君阳最后的答案，顾君乐不禁苦笑着点头，自嘲道：“我明白了，是我不自量力了，今后就请五哥好自为之。”话音刚落，顾君乐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腰杆大步离去。

顾君乐离去后，顾君阳回头看了眼依旧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朝里面喊道：“母后罚了儿臣站了许久，如今可愿接见儿臣？”不是他不愿再站下去，而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开口，太后只怕会和他一直耗下去。

果然，听到顾君阳的说话声后，正殿的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李嬷嬷率先从里面出来，朝着顾君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讲话，随后一脸怒容的太后从殿中款款走出。

刚才顾君乐与顾君阳的对话她在殿内听得一清二楚，看到顾君阳如此执迷不悟，本就愤怒的心情越加怒火中烧：“哀家这个母后，在皇帝眼里可还有什么地位？”

“母后永远是朕的母后，这个事实，永不会改变。”顾君阳低着头恭敬道。

闻言，太后冷哼一声，怒极反笑道：“既然皇儿还尊哀家为母后，那哀家就命你立即处死白馨那个婢子。”

顾君阳的语气依然恭敬，但是话里的拒绝让人不容置喙：“恕儿臣不能遵命，白馨无罪，罪在儿臣，恕儿臣不能草菅人命。”

“狐媚惑主，你竟还说那贱人无罪！皇儿，你该知那白馨本该是他人之妻。如今你兄夺弟媳，传出去可是要遭天下人耻笑的。就算你不顾及哀家这个母后，你真的连自己的颜面都不要了吗？”太后气得头疼，语重心长道。

“朕从小就觉得，真小人要比伪君子来的可敬。母后，你从前做的那些污秽之事，即使天下人不知，难道你午夜梦回也不会被噩梦惊醒吗？至于儿臣，被天下人耻笑又如何？儿臣这一生的罪孽早已罄竹难书，又何妨再添上一条？”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君阳忽然抬头直视太后，那眼神里浮动的寒冰竟让太后毛骨悚然。

心下一抖，太后不由得退后一步，指着顾君阳咬牙切齿道：“当日要给他二人下旨赐婚的时候，哀家就让你三思而行，如今木已成舟你却背信而为。哀家不是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下的决定。现在你出尔反尔，哀家绝不会接纳那个女人的。”

面对太后的暴怒，顾君阳的表情倒是一直淡淡的：“儿臣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让母后接纳白馨，只是母后扣着张德海，以他的性命相要挟，儿臣才不得不回宫。母后的心意，儿臣已经了解了。儿臣也不奢望母后能接纳白馨，只是知会母后一声，儿臣一定要和白馨在一起。”

“你……你……”太后急火攻心，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顾君阳刚想上前，李嬷嬷与躲在一旁的楚佳叶都已冲了上去扶住太后，紧张道：“太后娘娘，你没事吧？”

稍稍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太后摆摆手，抬头紧盯着顾君阳说：“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为那个女人众叛亲离了，哀家无话可说，但只要白馨活着一日，你便不要再踏足寿康宫一步。李嬷嬷，阮美人，扶哀家回宫。”

形势闹得这么僵，李嬷嬷只好扶着太后回殿内。楚佳叶如今已怀有近六个月的身孕，大腹便便地扶着太后的另一侧，可是顾君阳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殿门被重新关上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了门外的那个男人一眼，即使她不爱他，可他终究还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她也奢望他能给孩子多一些的爱，可他的爱只够分给别人，所以她的奢望也只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