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哥哥,救我,救我!"昏迷中的白馨半睡半醒,额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嘴里不断地呢喃着这句话。
阳哥哥?一旁的顾君朝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深邃,犹如平静的深海,底下却暗藏汹涌。
即使他再不愿意承认,可是依然不能改变白馨口里的这个“阳哥哥”,指的就是顾君阳。原来白馨喜欢的人是顾君阳,这样一来白馨拼命想要进宫的动机就能说得通了。可是顾君阳在此之前根本就没见过白馨,其中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还没有理清的。
想到这里,顾君朝低头凝望着白馨冷汗涔涔的小脸,却见她忽然睁大双眼,大叫一声:"不是我!"随后整个人直接坐起。
知道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顾君朝立刻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一遍遍安慰道:"不是你杀的,不是你,不要再想了,不关你的事。"原本意识混沌的白馨,此时却清醒了过来:"那个人就是我杀的,我亲手杀了他,他就死在我面前,就在我面前,是我杀了他。"白馨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当那个人想要拔剑杀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捡起了身旁的剑刺向了他。原来她没有她自己想象的善良,在生死关头,她还是会牺牲别人保护自己的。
"白馨,你听着,是那个人先要杀你的,你只是自保而已。弱肉强食,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不是他被杀就是你被杀,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见白馨依旧沉浸在杀人的阴影里走不出来,顾君朝抓着她有些生气道。
他不能允许白馨这么脆弱,要在皇宫里生存下去,杀人是必需要学会的手段。今天有第一个,明天就会有第二个,如果每一个人的死都要忏悔这么久,那么还不如直接了解了自己。
"顾君朝,你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顾君朝的一番话,让原本情绪接近奔溃的白馨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目光虚无的望着顾君朝,眼角的泪却一直止不住。
望着这样脆弱的白馨,顾君朝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他温柔地拭去了白馨眼角的泪水,僵硬地笑道:"十五岁的时候,我躲在墙角看着母后被人逼着喝下鸩毒。母后死后,那群人扬长而去,我从墙角爬出来,抱着母后的尸体一直哭,却没想到其中一个太监会半道折回来。于是,为了活命,我亲手杀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顾君朝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白馨身体里窜起了一阵凉气,冻得她瑟瑟发抖。她张了张嘴,过了许久才勉强发出声音:"杀你母后的人,是太后对不对?可是就这样平白无辜少了个人,太后不会追究吗?"白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确定,毒死顾君朝母后的人就是太后,可是她的心告诉她一定是这样的。
果然,顾君朝并没有否认:"怎么可能会不追究?那时候父皇已经病入膏肓,整个皇城都掌控在太后手里。为了不让人发现那个小太监的尸体,我趁夜将他拖到了暴室,亲眼看着他被那群饿了好几天的狼群啃噬干净。太后一直以为我不知道母后突然暴毙的真相,碍于父皇的颜面,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后来父皇病逝了,我和其他几位皇兄一起被驱逐出境,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时隔多年,顾君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白馨可以想见当时的场景,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有多残忍。原来在这个皇宫里,真的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白馨忽然很无力,他们明明都不想杀人,为什么到最后却不得不杀人。她抱住顾君朝,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有时候,只有默默跳动着的心,才能让她明白自己还活着。
这个拥抱无关情爱,只是两个受伤的人在互相取暖,在互相帮对方舔舐已经溃烂的伤口。
已经入夜了,屋子里没有点灯,眼前的景物忽然慢慢开始变得模糊。白馨不知道这是哪里,可是却让她感到很安心,忽然很想倾诉些什么。
沉吟良久,她才倚着顾君朝的胸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十七岁,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七岁。"白馨的话,让顾君朝有些迷糊了。怎么会是十七岁?白馨如今已经是十八岁了啊!除非今天并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似乎早就料到顾君朝会怀疑,白馨微微一笑,将前世的记忆娓娓道来:"顾君朝,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在前一世的十七岁,我真的杀人了,杀得那个人就是我自己。""你是凌霜华!"顾君朝难以形容此刻自己内心的震撼,这么荒谬的事情是他从前决不会相信的,可是因为对象是白馨,却由不得他不信。他早该想到的,只有凌霜华才会这么了解顾君阳,也只有凌霜华才会时时刻刻牵动着顾君阳的心。
顾君朝想要动,却被白馨按住了,她紧紧抱住他,苦笑道:"是啊,我就是那个早就该死了的凌霜华。可是老天爷看我前世活得这么凄惨,又给了我一次再世为人的机会。"经过这么一折腾,顾君朝也冷静了下来,他忍不住问道:"既然你是凌霜华,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为什么不去告诉顾君阳?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那样你们就能欢欢喜喜地在一起了。"闻言,白馨痴痴地笑了起来,摇头道:"不可能了,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外界盛传,昭阳公主死于恶疾。可是事实呢?是他们逼死我的。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曾经的海誓山盟,为什么会这么经不起波澜。名义上的兄妹又如何?他为什么就这么忍心,忍心把我嫁到番邦去?""是他不懂得珍惜。"顾君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馨了,过了半晌才吐出了这么一句。
是呀,是顾君阳不懂得珍惜,如果是他,他决不会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
白馨却没在说话,只是躲在顾君朝怀里一直哭。过了很久,哭声终于慢慢转变成了呜咽声,最后连呜咽声都听不见了。
顾君朝慢慢将白馨从自己的怀里挪出来,却发现她已经哭累了,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将白馨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替她整理了额边的碎发,最后俯下身轻轻地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睡梦中的白馨并未发现,只是觉得眼角痒痒的,不安得动了动,接着就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