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太监通报,顾君阳手中的笔并未停下,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吴清如刚进殿,站在殿门口的张德海跪下请安,故意抬高声音道:“奴才张德海,参见宸妃娘娘。”

张德海是顾君阳跟前的老人,颇得倚重,吴清如不敢怠慢,立即免礼道:“张公公快请起,无须多礼。”

“谢娘娘。”张德海谢了恩,站起又道,“皇上刚才吩咐奴才一些琐事,奴才先行退下了。”

“既然公公有要事在身,就请自便吧,本宫就不耽误公公替皇上办事了。”听张德海有事要办,吴清如客气道。

得了吴清如这句话,张德海便退了下去。

张德海走后,吴清如整理好刚刚路上被风吹乱的衣裙,走到御案前俯身行礼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

“奴婢们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巧心和红玉跟在吴清如身后,也跪下请安。

直到此刻,顾君阳似乎才注意到吴清如的到来。他笔下一顿,随后将朱砂笔往笔洗里一丢,朱红色的墨汁在清澈的水里晕染开来,泅染成一片嫣红。

“都平身吧。”顾君阳示意吴清如等人起身,紧接着又不冷不热地问道:“爱妃怎么来了?这段时日爱妃操持寿宴诸事辛苦异常,应该多加休息才是。”

心知顾君阳还在为自己昨日多嘴推荐吴清许不高兴,吴清如转身从红玉手里接过特别准备的燕窝,并示意她们二人退下。自己则端着燕窝走到顾君阳身边,脸带微笑道:“臣妾再辛苦,都不及皇上的万分。皇上风寒刚好,便要处理国家大事,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替皇上分忧,所以只好准备一盅补品给皇上补补身子。”

吴清如将汤盅的盖子打开,准备将燕窝倒到碗里给顾君阳享用,刚倒了一半就听见顾君阳冷淡道:“不用倒了,朕还不饿,你先放着吧。”

拿着汤盅的手僵在了半空,吴清如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如初,将燕窝放在了一边,走到顾君阳身后,替他捏着肩膀道:“皇上是不是还在责怪昨日臣妾多嘴的事情?”

这按摩的手法是吴清如特意学过的,顾君阳早年脖颈间受过伤,坐久了就会酸痛不已。吴清如为了讨得顾君阳的欢心,特地向宫里的端太医讨教过。

果然经吴清如这么一捏,顾君阳的脊背整个都放松下来了。他闭上双眼养神,沉声道:“既然明知道朕会不高兴,清如你为何还如此糊涂?”

听到顾君阳唤自己的闺名,吴清如就知道他并没有真心责怪自己。她不由得会心一笑,一边捏一边有些幽怨地说道:“皇上是清如的夫君,又有哪个妻子会舍得将自己的夫君推到她人怀里?怪只怪清如自己难以诞下皇嗣,父亲大人的提议也是为了皇上好。毕竟皇嗣乃大事,能让更多的姐妹来伺候皇上,清如心里才会好过一点。皇上要是为了这个事情责怪清如,清如也甘之若饴,绝无怨言。”

吴清如虽然处处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可是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自己的无奈,将过错都推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吴徵要将吴清许送入宫中,那就是吴家一族已经将她视若弃子。作为已经被抛弃的棋子,她也不必再把吴氏一族放在心上。

从知道吴清许要进宫的那天起,她就在心底与吴家划清了界限。从今往后,她吴清如的荣宠兴衰都与吴家无关。总有一天,她会登上那九重宫阙的最高处,让所有曾经看轻过她的人无地自容。

“朕知道你夹在太傅与朕之间颇难做人,这事也不能怪你,是朕亏待你了。”顾君阳拍拍吴清如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安慰她道:“既然太傅有此心意,那朕便遂了他的心愿罢了。你妹妹进宫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其他秀女的去留,按照母后的心意决定就好。”

“难道皇上心里没有中意的吗?毕竟是替皇上选秀,还得皇上自己喜欢才行。”吴清如眼里流露出一抹算计的精光,意有所指道。

顾君阳将她拉到跟前,似是无心道:“那爱妃有看中的吗?朕倒是觉得这届的秀女平分秋色,样貌才艺都是极好的,选谁都是一样。”

“臣妾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只是那是九王爷看上的人,臣妾只怕九王爷舍不得割爱。”吴清如莞尔,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道。

“你是说那个白馨?”顾君阳目光一沉,反问道。

吴清如提起白馨,本是为了试探,看看顾君阳心里待这位白姑娘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她并没有提到白馨的名字,顾君阳却可以马上将它脱口而出,她心底有丝了然。

“是呀,白小姐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理,不仅太后瞧着欢喜,连臣妾都喜欢得紧呢。要说这九王爷,看人的眼光真是精准,一挑就挑了个最出挑的。”吴清如佯装羡慕,故意将白馨往高处捧。

她一早就打算好了,既然阻止不了秀女大选,那就干脆多选几个。百花齐放,总比一枝独秀来的好对付。顾君阳的宠爱一共那么多,来的人越多,每个人分到的也就越少,到最后她依然是那个最受宠的妃子。

说到这个白馨,顾君阳总觉得她似曾相识。他昨夜想了很久,却实在记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松开了吴清如的手,开始继续批阅奏折,只是淡淡道:“女儿家名节为大,九弟只是邀请白小姐一道表演,爱妃切莫道听途说,误了人家小姐的终身大事。”

“臣妾明白。”吴清如低头称是,嘴角却有一丝得逞的笑意。

与此同时的九王爷府,顾君朝正坐在书房之内,一黑衣人跪在地上禀告道:“回禀王爷,属下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去陵阳城调查过了。那假冒的白大人原名叫做青石,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亲人。那白小姐是他几月之前在沪水河畔救起的溺水女子,来历不明,属下走访数日都查无底细。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青石……”顾君朝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关情,薄薄的双唇轻吐出这两个字,带着一丝玩味。

“请王爷指示属下下一步该如何做?”那黑衣人将调查结果悉数告知后,接着问道。

顾君朝略一沉吟,思考了一会才语气狠绝道:“将所有知道实情的人全数解决,绝不能让一人走漏风声。本王说他是白俊臣,他就是白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