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鞮拓听下人们说大阏氏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苦学匈奴文字,他心里是欢喜的,此举说明她是想继续在匈奴生活,想做一个称职的阏氏的,否则不会如此努力,可是也为她捏了一把汗,她真的可以学会吗?听说她每天都学到很晚,她会不会累坏?
一看到她的样子他就差点忍不住要笑出来,她正专注地看着书练习发音,每一个细节都不忽略,也许是因为确实太难了吧?她开始有些泄气,撅起了嘴唇,那个样子实在是说不出的可爱,他甚至有一种想去亲她的冲动。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不能太快,否则会吓跑她。他又看了一眼地上,有不少揉成一团的纸,大概是她练习写字的时候失败的成果吧?随手捡了一团纸打开看了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漪君又气又羞地走上前抢过那张已经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纸,这些字写的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又怎么好意思让其他人看?况且就算她写的难看,也不用如此嘲笑她啊。
她害羞的样子却逗得挛鞮拓更想逗她,看着她抢过手里的纸团扔掉,他又一边弯腰作势要去捡别的纸团一边说道:“我看看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刘漪君有些嗔怒地一把捡起地上的纸团说道:“刚才你也看到了,都是我写失败的字,难看的很,你又何必看?反正看了也是笑话我。”
挛鞮拓努力控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却还是带着笑意说道:“难看也是你努力写出来的,我自然是想看的,而且我笑归笑,你如果有不懂的我也会教你。”
刘漪君的心里有一丝暖暖的感觉,他是不是总是这样,表面刻薄无情,内心其实很温柔?
想起新婚第二天跟他吵架,那个时候自己说了很刻薄的话,难道他一点也不在意吗?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心情很不错,他已经把那件事忘了吗?
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天,我,真的对不起,说了很过分的话。”
挛鞮拓挑眉看着她,眼里满满的笑意。“你说过什么?我怎么都不记得?”
刘漪君被他的笑意感染了,微笑着说道:“你真是个大度的君王。”
挛鞮拓笑着摇摇头,调侃地说:“谢谢你如此夸奖我,那我一定要继续做一个大度的人。”
刘漪君的心情又莫名的沉重了起来,她真的不希望他对她这么好,他对她越好,一切的事情就越会朝着注定的命运去发展。她已经知道他是一个不错的人,既然这样,她就更不能害了他。
“你又何必如此对我?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犹豫了一下,还是要提醒他面对现实,其实就算自己心里没有其他人也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
挛鞮拓似乎丝毫不介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也说过,我不介意,因为我喜欢你,就算你心里有别人,我想对你好,那是我的事,这都是我心甘情愿。”
刘漪君的心轻颤了一下,心甘情愿,这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其实是包含着多深的感情啊,他就如此无怨无悔吗?
她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心甘情愿,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能和我做一个约定吗?”
挛鞮拓点头,“你说。”
“我现在根本接受不了别的男人,你可以做到一直以礼相待吗?你想对我好,我阻止不了,可是我现在只能说对不起,我还不能接受你。”
“当然可以。”挛鞮拓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表情也变的认真无比。
“新婚之夜我就说过,不会强迫你,身为单于,如果连对一个女人的承诺都做不到,那还如何管理草原的子民?如果我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完全可以不顾你的意愿,在新婚之夜就强行占有你。”
“我尊重你的意愿,是因为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你值得我尊重。虽然你没有和我同房,可是你也在努力做一个好阏氏,否则就不会如此努力学习写字了。既然你如此为我着想,我就会好好的保护你。”
刘漪君呆呆地看着他,一个匈奴人,竟然也能明白汉人的各种感情,他真的是蛮夷之地长大的吗?这个人真的有太多她看不透,想不通的。
“谢谢你,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心里纠结了半天,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此时此刻,似乎说别的也是多余。
其实好想问他,既然他是个如此重视责任重视承诺的人,为什么不遵守当初的婚约娶刘夕莹,那才是他应该负责任的人。
可是转变一想,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既然是已经过去的事了,又何必总是故事重提?也许他当初定亲也是出于对匈奴的责任,希望以此来换取匈奴和大汉的友好。也许他最后也不娶刘夕莹也完全是顺从他的心,因为毕竟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刘夕莹。
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成亲,既害了自己,也害了对方。
挛鞮拓的眼里露出一抹失落,却笑着说:“你现在可以把我当作朋友,已经是我的荣幸,既然我是你的朋友,以后我也教你识字,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不过,我也希望你可以教我中原的文化,如何?”
看起来如此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无论是谁也不会拒绝吧?既可以和挛鞮拓和平相处,也可以安心的在这里呆下去等着段天翔。
于是从那以后,挛鞮拓每天光明正大地去找刘漪君,说是他教刘漪君匈奴语,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向刘漪君请教各种关于中原的文化。
不过因为有了他的指导,刘漪君学习匈奴语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只是过了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可以和下人们用匈奴语交流了,虽然有些时候对方说的话刘漪君还会有听不懂的时候,至少下人们开始慢慢的和她走得近了。
刘漪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发现,挛鞮拓和当初自己的想像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他不仅是一个很幽默的人,会时不时说一些有趣的话逗刘漪君开心,而且很好学,每次刘漪君教他的东西他都能马上记住,而且很主动地想学习更多的东西。
只是一年多的时间,挛鞮拓就把诗经全部背了下来,刘漪君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作为一个单于,他真的没有必要学习这么多,难道他想以后打败大汉,管理汉人才学习这么多?
可是,他想学习的东西似乎又和管理汉人没什么关系。有一次他很认真地向她请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什么意思,刘漪君耐心地给他解释,这是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愿意拉着他的手一起慢慢的变老。
那一瞬间,她发现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然后他接着问道:“是不是中原女子都希望找一个这样可以携手陪伴一生的夫君?”
刘漪君微笑着点点头,“当然了,哪个女子不希望找一个相亲相爱,可以守护自己一生的夫君呢?”
他又追问道:“如果有人愿意守护你一生,你会跟他相守一生吗?”
刘漪君被问的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他问这话的意思是他想守护自己一生吗?自己如果如实回答,自己不可能和他相守,未免太伤他的心,可是如果回答可能,就会让他觉得还有希望。
所幸,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也不再追问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和她一起学习,诗经学完了,他又让她教他围棋,茶道。
慢慢的,她也已经适应了匈奴的饮食,吃着和其他人一样的饭菜,她现在也可以喝着羊奶吃着奶酪,虽然羊肉吃的不多,至少不会觉得腥味太重吃不下去了。
一直想学骑马,可是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每天除了学习匈奴语,教挛鞮拓汉语,就是学习匈奴的文化。为了赢得匈奴子民的心,她带着一些人去种庄稼,养蚕,织布,给大家做很多漂亮的衣服。
这一招果然有用,虽然她还没有完全融入匈奴人的生活,可是谁会对一个能给他们好吃的,还给做漂亮衣服的人抱有敌意呢?
慢慢的,她赢得了很多人的爱戴,出门的时候遇到牧民,会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母阏氏对她的态度也明显好转起来,时不时会赏赐她一些首饰。
匈奴的首饰比她想象的精致的多,虽然匈奴人几乎在马背上生活,金器的制作工艺已经十分的娴熟。阏氏用的首饰大多是金器,一件件金器被打磨成非常漂亮的形状镶嵌起来,工艺竟然丝毫不输给大汉的首饰。
有的时候母阏氏会意味深长地暗示刘漪君尽快生一个孩子,单于已经继位一年多了,还没有一个子嗣,草原的生活条件恶劣,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可以茁壮成长,所以单于必须多一些子嗣。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刘漪君最为难的时候,自己是不可能和挛鞮拓在一起的,所以母阏氏越是对自己好,自己越内疚,但是这一切又不能说出来。
而更可气的是,挛鞮拓还会时不时地开完笑说母阏氏对她太好了,连他都嫉妒,真的让她哭笑不得,不知道他是真心话还是逗她。
不过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发现挛鞮拓和她以前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但是其实他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总是看见很多女人抢着向他献媚,他也没有随便临幸哪个女人,就连须卜兰那里也去得不多,大多数时间似乎都是在研究政事,也算得上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吧?
而且他是个很风趣的人,时不时会说一些笑话都自己开心,她从来想到一个匈奴人可以把中原的文化学的如此的好,他讲的笑话,很多都带着典故,连她都自愧不如,暗暗佩服他的博学多才,草原的生活比自己想象的有意思的多,也许挛鞮拓起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