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过来!”游舫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一个身着青袍的男人站在船头,长发如墨披在肩头,整个人散发一股不染尘埃的气息。

侍卫收回冒着寒光的刀,让开小船,随即有序离开。

船夫早就被侍卫吓得发抖,送程敏上了游舫就立刻划着小船离开。

程敏只闻青云真人之名,这倒是第一回见到真人,比想象中年轻。

他抱着手臂饶有兴趣看着程敏,“何为天狗食月?”

还未等程敏说话,他继续道,“许多人为了求本真人解命理,胡说一顿,最后都被扔进这碧波湖里。”

程敏看着幽绿的湖水,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清了清嗓子,“真人说笑了,小女怎敢到真人面前胡说八道。”

说来也巧,和萧昱泽在摩天轮里的时候,转到最顶端时候,她看见“大铁鸟”飞过,从月亮前划过,她当时开玩笑的说,如果“大铁鸟”再大点,就会变成“飞鸟食月”。

就是那么巧,萧昱泽给她讲了天狗食月并非真有天狗,乃自然现象。

而青云真人到了京都,面对络绎不绝求见的人,早早想出这道天狗食月的问题,拦住那些求见的人。

“乃我们生活的天地遮住了太阳,故而看不见月亮。”程敏将萧昱泽将给她听的如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说不清楚的地方还用手比划着。

而她全然不知,自己说得某些东西,是青云真人还未想明白的地方。

青云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她看起来不过是一普通妇人,竟如此精通日月道法。看向程敏的目光也少了起初的轻视。

他指引着船舱,“小姐里面请。”

船舱内隔绝外面的寒风,程敏坐在软垫上隐隐松了一口气,自己后背疼痛,就要站不住了,幸好顺利通过青云真人的问题。

青云拿出纸笔,满眼抑制不住的兴奋,“你可画出刚才所说?”

程敏心下忐忑,怎么还要画下来,她能将萧昱泽的话完整复述下来已是不易,哪有本事画出月食演变图。

可表面上她不能让青云真人看出她的深浅,她故作高深,“此乃一高人指点,小女只能口述,若真人凭借口述画出演变图,岂不是更妙。”

青云真人拱手致歉,“小姐说得是,还请小姐指点一二。”

青云善观天象,见多识广,凭借自己的认知和程敏所说,竟还真的画出月食图,只是中间的天地图与萧昱泽说的有所不同。

程敏指着中间的天地图,“古来都说天圆地方,但这位高人告诉我,天地合一起乃一球形。”

青云讶然,这正是他没想明白的地方,古书记载,天狗食月有时为整月,有时半月,各种形状都有。

若为球形,便能解释这一缘由。

“可若地是圆形,那这碧波湖水岂不是四处流淌?”

程敏亦然问过萧昱泽,若地是圆的,他们人如何行走,如何站立,萧昱泽解释了引力,她完全没有听懂,后来摩天轮结束,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如今青云真人问出来,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连青云真人都一知半解的内容,谁又能说她错了。

她深吸口气,故作高深,“人与大地相比何其渺小,若真人在高山之上,周围看不见飞鸟,看不见悬崖,周边有着丛林树木之时,真人可觉得这在高山之上。”

这是她与父亲外出时的见闻,明明在高山之上,不到崖边,根本感受不到山之高。

青云真人拱手向程敏郑重行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某妄自菲薄,竟以为这世上只有我懂天文,叫小姐见笑了。”

程敏也郑重回礼,“这世上比得上青云真人的倒真没有几人,譬如真人解说命理,无人不信。”

青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在小船上就喊着要解命理。

“小姐面相乃大富之命,”又掐着手指算着,“命带天赦,能遇到常人所不能遇到的机遇,虽小人不断,但都逢凶化吉。”

青云好奇的看着程敏,“小姐命格实属上等,还有何烦恼。”

“我想让青云真人帮忙解说命理,就说我克夫!”

青云惊得手上一抖,怎么还有女子愿意背上克夫的命理,况且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程敏不是克夫的面相啊。

这等阴损害人名誉的事情,坚决不能做,青云连连摆手拒绝。

程敏急了,“青云真人帮帮忙,身为女子在这世道艰难,我本不欲嫁人,可祖母逼我为他人妾,便不是他人妾也不知她会给我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女人难道一辈子只能在后院蹉跎吗?”

青云哑然,他研究天象命理,早就看开世俗,可人活在世俗之中许多事情便由不得自己。

“只是克夫之命格,如何摆脱不嫁人,总有那些泼皮淫恶之人无所畏惧,当是邪神缠身不详之人才叫人害怕。”

船舱屏风后走出一女子,头戴红宝金钗,穿着红缎绣花金丝长裙,从头到脚都彰显着她与生俱来的雍容矜贵。

程敏呆愣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庆和公主了。

她微微低头,屈身行礼。

庆和公主并未叫程敏起身,居高临下打量着程敏。

“你的见识、外貌、勇气足以让你嫁入好人家,甚至当个世家宗妇,本宫给你个选择,是当个不详之人与青灯作伴还是本宫做媒给你找个世家贵族。”

程敏愣住,庆和公主甚至都没问她是谁,就要给她保媒。

“民女区区一介商户,如何能入世家贵族的眼,更别提宗妇。”

庆和公主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这么说,你愿意选择当个宗妇?”

她一直都在屏风之后,听闻程敏和青云交流日月之道,便对这女子起了好奇之心,后又听闻她宁愿自毁名声也不愿嫁人,更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女人当然可以不用一辈子在后院蹉跎,但想像男子一样在外建功立业那是难上加难,要付出更多的心血,甚至被亲密的人猜忌、打压。

而这世上聪慧、有能力的女子并不比男子少,偏偏男子害怕她们长成参天大树超越了自己,不遗余力的打压着她们。

程敏摇头,“小女不愿当宗妇,便是借着公主的保媒嫁入贵族,也得到不到尊重,小女宁愿背上不详之命,凭借着自己积攒人脉和资源,叫别人无法看轻。”

庆和公主轻笑着,“坐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