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吗?”
琉璃眼神略带些黯淡。
可想来,也该如此。
英麒是这人间万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大才,若不去天上走一遭,岂不浪费了手中剑,浪费了这几百年苦修。
他该去仙界的。
叶尘又道:“算算时候,也应该就在这阵子了。”
琉璃颔首。
未再多说什么。
她心中所想,叶尘自然是清楚的。
琉璃身负重振万花谷大任,至少这百十年内,是绝对去不得仙界的。
如此一别,不知又是多少年。
不知日后是否还有缘得见。
叶尘话语稍柔和了些,似是解释一般,道:“英麒当初既拿了七星龙渊,有些事,便是必须要去做的。”
琉璃又颔首:“天下大义,琉璃自然懂。”
七星龙渊意味着什么,琉璃其实并不清楚。
但先生曾说,龙渊乃帝王之剑,既承此剑,必是肩负大任者。
生而便是为改变这天下的。
不愿继续这话题,琉璃又刻意问道:“师尊转世既已归来,前些日子也听闻觉明大师上了青云宗,那清远道长……”
“清远,他回不来了。”
叶尘话语如常。
他早已看淡了生死,虽会觉得有些惋惜,但心中终归不会因这一人生死而掀起太多波澜。
且不说清远是搏命将李慕仙带到了沧澜,纵然是身死之时就在上清观,就凭清自在生前所留手段,也是断然救不了清远的。
那般搏命,神仙也难救。
琉璃神色黯淡,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叶尘背手,道:“清远虽回不来了,不过,如今上清观却比你这万花谷要来的繁荣些,那两个小子不错,真有肩扛道门的能耐。你啊,就是心事太重,这于修道而言并非好事。”
琉璃行礼:“先生说的是。”
她倒是想如先生那般,世间万物不染己身,可说来轻巧,若要做到,则是万般困难。
单是情字这一关,都难过。
叶尘又偏头,看了看英麒,英麒眼观鼻,鼻观心,这副表情,全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见此,叶尘也只是一笑。
随即,便又笑道:“谷中风景不错,当初就挺喜欢这地方的,我自己去逛逛。”
“先生可要几个弟子随行?”
叶尘摆手,已出了大殿:“不必,这地方我还是认路的。”
出了大殿。
殿门外,便见来来往往几个弟子,虽不及青云宗那般,但草草望去,所见者也有不下几百人。
“祖师。”
刚一踏出门来,便有后辈弟子行礼。
这位青云宗的祖师爷,如今,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尤其叶尘这十几年来,也没少登门万花谷。
叶尘打量了眼前这弟子一眼。
修士是不可以相貌推断年纪的,眼前这弟子看着虽只有十七八岁,但实则,已修炼了近百年。
且修为在如今的万花谷中,已算是顶尖的。
叶尘笑道:“你该是先前便在谷中的。”
这弟子也并未否认,只笑着点头道:“先前霓裳师祖将我等尽数遣散,那时弟子便想着,若天下可度过此劫,便再入万花谷。”
“不错。若万花谷弟子都如你这般,你家师尊日后操持起来,也可少费神些。”
叶尘赞许,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名为秋露。”
叶尘点头,再度出言称赞:“白露暧秋色,月明清漏中。万花谷弟子,起的名字都不错。”
秋露点头行礼:“祖师谬赞了。”
万花谷弟子起名皆是如此,以天地万物为名,又最喜世间美好事务。
个个都有诗意。
二人继续前行。
如今在这万花谷之中的,也有不少是与秋露一般,先前便在万花谷修行的。
当然更多的,则是近年来新上山的弟子,只是看面相便可知晓,他们大多生得稚嫩,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
虽已不复往年,但这万花谷三字仍在,既有后辈,便不愁后世。
见这模样,秋露似有所感,低眉道:“可惜,若要恢复万花谷往日繁荣,不知还需多少年,也不知弟子此生可否一见。”
“百年之内,必复荣光。”
叶尘的回答十分简短。
不过,能得这话,几乎便已注定,万花谷终有一日,可再配得上这三大宗之名。
叶尘突然道:“我终究不是万花谷的人,你们山门之中的事,我总不好多说,不过你既有心重回万花谷,我便赠你一机缘。”
语罢。
叶尘抬手。
在秋露额间轻轻一点。
如点在平静水面,只泛起点点波澜。
这轻轻一指过后,秋露看来并无什么不同,甚至体内也不曾察觉半点异样,只好问道:“祖师,这是……”
“道。”
叶尘只言一字。
听得此言,秋露当即行一大礼:“多谢祖师传道!”
能得叶尘传道,天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且就连叶尘本人,都极少提到这字。
道不可言,更不可亲传,能悟到多少,亦或是能悟到些什么,都只由受道者而定。
传道后,叶尘背手,便踏空而起:“方才山门之中有一故人来,这万花谷便不久留了,若英麒有心要走,让他自己回青云宗便是。”
“祖师慢走。”
秋露恭恭敬敬行一大礼。
叶尘这话,可不只是为了脱身而说的,山中的确有故人来此,这些人和事总会撞在同一时候,就连叶尘都觉得有些分身乏术。
青云山下。
沧玄一身玄黄,身后还跟一装束华丽的少年。
沧济海跟随身侧,却不见当年一身锦袍,亦不见那一副银甲,反倒一身素衣,负剑而行。
沧澜国皇族向来如此。
若有出彩后辈,总需知会叶尘一声,或是书信,或是带着他亲自来访。
同行而来的少年,便是沧玄新添的幼子。
天生英武,且天资聪慧,若论天资,各方面皆是不弱于长兄沧济海。
“大哥。”
少年忍不住问道:“你与父皇所说的那位先生,到底何许人也,真有传闻之中那般神通广大?”
沧济海只道:“相父便是先生的弟子。”
“相父的师尊,那岂不是……”
只这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答复,便让少年认定了叶尘。
相父何等韬略?
能做他师尊的,便只有那天上天下第一人,如今大九州的传说,十有八九都是那一人的,就算是关乎别人的传说,其中大多也可寻到他的影子。
少年恍然,难怪大哥不愿做这太子,而非要来山中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