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足下踏风。
千步后，已至九天，就此盘膝于星月之下。
在其面前，又有一道虚幻人影缓缓成型，与之对坐。
这人影看来并非鬼魅，但更非人族，像是个还未成型，由烟雾缭绕构筑而成的人形躯壳。
单论气息而言，却是与那老叟最为相似，只是一个至浑至浊，一个极纯极清。
叶尘笑道：“你的力量还真不可小觑，本该与你同根同源、平起平坐的那老家伙，十余万年前便已收拢力量，化作人形了，可你如今，却还只化成了这副模样。”
天上人与冥界这老叟，本该各自执掌天上地下。
可天上人染指人间，三界得其二，所掌控的力量早已超越那老叟，于他们而言，力量越是强悍，便越是难以具象为人形。
“就这么盯着你实在无聊，倒不如再来一局？”
叶尘随手一挥，又见棋局。
对面那虚幻人影似是言语不得，只是抬手，对着棋盘凌空一点，算是落了一子。
又见其身后，几道气息流出，涌向酆都。
被抢了先行，叶尘倒也并不气恼，只是同样凌空一点，与之对弈。
同时，叶尘身形一分为二，靠背而坐，那道分身口诵大梦心诀，闭目入梦来。
大梦心诀乃是道门秘法，道门虽尊天道，但这大梦心诀却是欺天之术，再由叶尘施展，哪怕天上人近在眼前，也难窥其一二。
若拼力，叶尘断不是天上人的对手。
可人之所以是人，便是因出了那一身力外，还有这一身可施展的技法。
所谓技法，便是以弱胜强，以下克上之法。
这也是为何，哪怕强如天上人，也要费尽心思化成人形。
老叟佝偻的脊背略有些挺直，浑浊双目迸射一缕精芒，穿过天上重重迷雾，直入九霄之上，那对坐二人。
又见迷雾再聚，隔绝天地，再不见那天上二人。
老叟身躯隐去，只留下一句：“呵呵……打吧，最好是打个百八十年的，正好，老头子我也许久未曾看过热闹了。”
见那世外之人皆已隐去，程青云自知，当是两军对垒之时。
将军台点将。
百万雄兵，杀气震九霄。
两军阵前，一道道强悍气息爆裂，一界气运之争，仙人之下皆蝼蚁。
这一战，耗费时日注定不会太短。
重重迷雾之上，二人堪堪落了十余子。
叶尘举棋未定，思索了片刻后，落下一子，问道：“我可记得，你手底下那最忠的忠犬，战力可撼天地，不下先天大神，它们若出世，定可搅个天翻地覆，拿下冥界轻而易举。怎么此战不见他们？”
天上人不可染指世间事，可又须掌控天下万物，手下自不缺强横战力。
就如天上那天帝，又如那日降下降魔印，将叶尘打入冥界的神将。
当然，叶尘所指的，并非那些。
本已举棋的天上人动作一顿，那刚刚凝聚而成的棋子，顷刻间碎裂。
虽没有双目，但看它这细微动作便可猜测到，它此刻正紧紧盯着叶尘，似乎有些怒意，又有些许怨气。
紧接着，叶尘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所豢养那些忠犬早已不复当年，所剩的那几个老家伙也远居于仙界，若要将它们送来，可是件麻烦事。况且，就算真来了，也未必能胜。”
啪！
天上人一掌拍下。
棋盘碎裂。
叶尘却未见半点动作，只是继续笑道：“真要翻脸？你本体可不在此，你我真交起手来，我所做第一件事，便是断了你的气。”
天上人这才停下动作。
它本就不敢说自己能稳胜叶尘，如今本体都不在此，若真翻脸，气一断，便再无掌控冥界的可能。
“我可不像你那般不要脸，输了还不认账。若我输了，冥界七十二城我拱手让你。不过，人间你便输了我一次，如今冥界，你更无可能胜我。”
这话说的自信。
古来战天者皆不量力，但这般狂傲的，却只此一人。
话语落。
叶尘袖袍一挥，方才被毁那棋局再度重现。
“请吧。”
天上人只好再执子。
执子落风雨。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话似乎在此也同样适用。
只是一落子的工夫，地上便已往来大战数次，互有胜负，天地气运相互碾压，始终难分胜负。
军阵后。
营帐。
项阵闭目而坐。
如今，酆都城下已战十年，程青云与季长青已隐隐有退位之意，项阵已具帝王之风。
“项阵，你且入梦来。”
听得人声起。
项阵昏昏沉沉睡去。
梦中是那广袤天地，项阵所不曾见过的人间之景。
眼前叶尘盘膝而坐，身躯百丈，袖袍无风自动，宛若天人。
“先生。”
项阵恭敬一拜。
叶尘这般手段，是他从未见识过的。
远在九天之上，竟可一语拖人入梦，又在梦中授道，玄之又玄。
项阵好奇的左右四顾，不仅因为这玄奇法术，更因这周遭之景。
项阵好奇问道：“先生，这是什么手段？”
叶尘解释道：“此乃大梦心诀，人族道门的手段，这心法虽出自人间，但若论玄妙，在这三界之中都可排的上号。至于你眼前所见之景，则是人间之景。”
项阵恍然。
三界之大，总有他未曾见过的新奇手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叶尘又道：“你所修那玄武灵书，比之大梦心诀还要来得更高明些，可曾悟透了？”
项阵略显窘迫，拱手道：“学生愚钝，虽已悟了七七八八，但始终差那一口气，不曾修至大成。”
玄武灵书虽需以战养战，但修炼一途，终究讲究一个悟字。
在这军阵之中，整日杀伐，又哪来的机会悟道。
叶尘摇头，悠悠一叹：“罢了，我再替你推演一遍，你且看好。”
“谢先生。”
语罢。
叶尘一手掐诀，运转玄武灵书心法，天地万物，随其一念而生，又随一念而动。
这便是玄武灵书，帝王之术。
推演后，叶尘再睁眼，道：“玄武灵书乃是上位之法，本就有些修为之后再学，你一入门便学此法，觉得晦涩难懂也实属正常。不过眼下，需抓紧时间了，人间战事未了，我需尽快赶回才是。”
项阵不敢耽搁，当即盘膝闭目，就在这梦中悟道。
梦中万年，不过一夜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