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便有调令。

丞相常幽弃文从武,领了将印,当日便赶往山鬼城。

冥界这地方,无论文官武官,能在酆都立足的,实力都不会弱,向这般文官领兵的,其实并不罕见。

只是,让这满朝文武都没想到的是,一人之下的丞相,竟也会奔赴山鬼城,上阵杀敌。

舒府正堂,舒刹愁眉不展:“常幽最贪慕权势,这做派实在不合他的作风,这大半个朝堂都是他的,如今说不要就不要了?”

实在匪夷所思。

这反常之举,舒刹也不得不怀疑,是否又有什么布局。

正堂外,叶尘随手拨弄着路边树枝,笑道:“亏得你还自以为了解常幽,连这都看不透。”

“常幽是这朝堂上一等一的聪明人,冥帝的心思,他看的最清楚。眼下废太子重回朝堂,他又一向与废太子不合,一个外姓臣子,如何争得过帝皇子嗣?”

舒刹恍然。

常幽远离朝堂,名为替季长青助阵,实则只是为远离这是非之地,以求保全罢了。

想通了这一层,舒刹仍是不解:“可废太子做事一向果决,待其掌权,可不会管常幽是否还在这朝堂之中,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他。”

叶尘摇头:“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舒刹不解。

想来,冥帝如此安排,也和自己所猜测的那般差不多。

莫非常幽前去山鬼城,还有别的用意?

舒刹行礼:“还请前辈明示。”

叶尘反问:“我问你,山鬼城有什么?”

山鬼城有什么?

舒刹思索片刻,随即,脸上表情顿时凝滞,迟疑了足足半晌,方才从口中支支吾吾吐出一字:“兵?”

叶尘笑问:“还有呢?”

“季长青、程青云!”

越是细想,舒刹便越是心惊。

小小一个山鬼城,如今所聚集的,却是最让冥帝忌惮的!

叶尘又道:“常幽这人极其贪慕权势,爱权更胜过性命。不过,把持朝政这些年来却一直未有反心,此人早已不求上进,只是不愿再跌落下去罢了。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路,却偏偏要和他反着来。”

舒刹汗颜:“如此,便只有更进一步?”

“然也。”

叶尘颔首。

舒刹仍不解:“可山鬼城有季长青坐镇,又战事未了,纵然他去了,又如何夺得兵权,又如何拥兵自重?”

叶尘又问:“常幽是什么修为?”

“与我一样,金仙修为,不过若真动起手来,可胜我半筹。”

叶尘却是摇头。

只是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是让得舒刹不由得一阵胆寒。

若不是金仙境,那便只有可能更高了……

舒刹有些不敢相信:“前辈的意思是,那常幽,已是太乙境修为?”

叶尘笑而不语。

看叶尘这副模样,舒刹便知,此事已是八九不离十。

纵观这冥界七十二城,能有此修为的,恐怕也只有冥帝和常幽二人了吧。

此事,朝野上下,无一人知晓。

若要说谁最有造反的资本,无论是废太子、季长青亦或是程青云,与这常幽比起来,都要逊色几分。

叶尘道:“冥帝早先曾是大罗金仙,只是因旧伤不愈,为求苟且,只好强行以修为续命,跌落至太乙金仙境。不过,在这酆都之内,莫说是与冥帝一战,哪怕是对上那废太子,他都绝不会有半分胜算。”

舒刹猜测:“气运?”

叶尘笑道:“何止是气运。”

这酆都,便是这冥界皇族最后的保命手段,绝不是常幽这区区一个臣子可撼动的。

也正是明白这一点,他才会选择远去山鬼城。

舒刹额间已浮现出几滴冷汗,有些后怕的问道:“那这常幽,又该如何提防?”

“他若真到了山鬼城,活不过几日。”

“为何?那程青云这么厉害?”

叶尘笑而不语。

青云虽厉害,可太乙金仙已是近乎不朽,若要与常幽分个高下,就凭青云,还差了些道行。

只是,那山鬼城外,可有个不好招惹的家伙。

甚至无须叶尘开口,那老叟便会顺手将常幽抹了。

叶尘太了解他了,以他的性子,可不比那远坐高堂的冥帝好。

至于手段?

只是想想,叶尘都觉得有些骇人,不过还好,哪怕是今不如昔,自己依旧比他强些。

日复一日。

没了常幽后,朝中便群龙无首。

反倒是已无什么实权的舒刹,被几个乱抱大腿的官员盯上,甘愿做他门生。

本是派系分明的朝堂,如今却显得有些混乱了。

又过小半月。

山鬼城传来战报,果如叶尘所预料那般,常幽已死。

至于死因?

莫说是送战报的小吏,就连季长青这主帅,都查探不出常幽究竟是因何而死。

这在舒刹预料之内,却在冥帝预料之外。

不过,冥帝却未表露的有多神伤,甚至比之舒家老太爷故去之时,都要来的平淡许多。

本就是该退位的人,死不死的,于他而言并无多大分别。

只是这庙堂之上的派系,又要重新整理一番了。

山鬼城外。

程青云大军营帐。

哪怕是已过去了几日,程青云、项阵、阴六几人仍未回过神来。

那常幽刚一登山鬼城城头,便见天降一点火光,这火至阳至纯,就这么在两军阵前,将那常幽吞了。

那是天降异象?

这念头只是想想,就被几人各自否了。

若真是天降异象,那就未免太玄乎了,那可是纯阳之火,只焚了常幽一人,火光便消散了。

再看看那老神在在的老叟,好似这几日依旧无事发生一般,依旧整日在军阵之中晃悠,哪日心情好了,才回营帐之中,对几人指点一二。

再回想起前几日,这看着阴气森森的老头子,却总喜欢摆弄一缕不知从何处来的火苗。

每当有人好奇想要触碰时,总会被他呵斥一句:“若是活得不耐烦了,只管拿这火苗去玩儿。”

如今再回想起来,应当也只能是他了。

营帐外。

老叟正躺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瞧着远处那山鬼城城头,暗自咋舌道:“凭空冒出来个太乙境的,差点儿坏了我和叶尘的棋局,实在扫兴!不对……这太乙境的,说不准也是叶尘所落之子?”

“管他呢,他既落子,就该想到我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