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再未去看街市上的情况。
苏星子依旧趴在窗边。
季长青挂帅已是必然，只是，绝不会这般轻易就是了。
而冥帝，一时半刻，也绝不会离开无妄城。
七十二城内皆设行宫，无妄城也不例外，那地方，平日里就连守城鬼王都不得进入。
苏星子提议道：“先生，冥帝在此，我们是不是该离开无妄城了？”
“急什么。”
此间事未了，叶尘可不打算就此离去。
区区一个冥帝，可还远未达到可让叶尘回避的地步。
“待得季长青挂帅出征，我们再走也不迟。”
说话间。
门外动静又响起。
苏星子有些不解，道：“那冥帝又出了鬼王府，这才过了多久，看着他好像怒气冲冲的。”
叶尘却道：“堂堂冥帝，碰了一鼻子灰，岂能高兴的起来。”
走这第一遭，碰壁是必然的。
这是叶尘的意思。
且，季长青是聪明人，就算没有叶尘指使，季长青也依旧会如此。
没过多久。
鬼王府便有下人来此，专程请叶尘入鬼王府。
叶尘领着苏星子，欣然前往。
一见叶尘，季长青便立即行了一大礼：“先生，方才冥帝来此问学生挂帅一事，已被学生回绝。现在，他已入了行宫，想来一时半刻不会离去。”
正如叶尘猜测那般。
若不请季长青挂帅出征，冥帝是断然不会就此离去的。
叶尘道：“该何时答应，你心中应当自己有数，不必我提醒你。”
季长青点头。
冥帝虽有心请季长青挂帅，但若真就此一口应允下来，这帅位是断然到不了季长青手中的。
冥帝多疑，尤其季长青这等人，更是让他忌惮无比。
将兵权交由季长青之前，必要打消心中疑虑。
“学生不解的是，如今冥界已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凭青云剑仙一人便可杀到酆都来，先生既要灭冥帝，又何必要我挂帅，来与青云剑仙斡旋呢？”
他依旧不知叶尘打的是什么算盘。
叶尘却问道：“如今冥帝治下，尚存多少城？”
季长青答道：“除去酆都，还有三十六城，刚好与青云剑仙平分天下。”
听得此言，叶尘又笑问道：“这三十六城交由你手，可有把握，将之尽数化作己用？”
“先生的意思是……”
季长青的话语越发低沉。
这话中的意味，已越发明显。
三十六城尽归季长青之手，那便是要自立为王，与程青云、冥帝三分天下！
思至此，季长青再度行礼，道：“学生无心称王，青云剑仙风姿无二，还有我那学生项阵，更是帝王之相，何须我划地为王。”
“你无心称王，青云也无心称王。”
叶尘悠悠道：“虽无心称王，但不可不立威，日后无论登上此位的是谁，这冥界之人都会记着，这江山，一半是程青云打下来的，另一半是你季长青打下来的。”
季长青默然。
如此，便是功高震主。
只是，于他们这等脱身世外的修士而言，这世间何来主臣之说？
帝王见我须折腰。
自己的存在，将会是架在帝王脖子上的一把刀。
叶尘又继续道：“日后挂帅出征，只可缠而不可斗，你接下来需做的，都只为你自己，五年之内必见转机，到那时候，便可叫日月换新天了。”
“学生受教。”
季长青又行一大礼。
如此，五年后，这冥界的局势也便明朗。
天下苦冥界久矣，如今先生至此，终见出头之日。
“先生。”
季长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先前我去酆都时，为打消冥帝疑虑，曾说先生是我在大九州时的岳松书院门人。今日冥帝登门，还特地问起，他……他说，有心请先生入朝为官。”
语罢。
季长青又抬头，扫了眼叶尘的表情，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叶尘反问：“你岳松书院门人，有几个是入朝为官的？”
季长青了然。
岳松书院学生遍天下，上至王公，下至田垄。
可学生终究是学生，真正能称之为门徒的，却无一人入庙堂。
哪怕，季长青之后，岳松书院早已变了味道，但这一规矩，却是始终没有破过。
叶尘起身。
临别之时，脚步又一顿，道：“既然提到了你那书院，我便知会你一声，你那岳松书院如今已被灭了，后辈门人，皆是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得。”
季长青木在原地。
岳松书院，乃是他毕生心血，哪怕是在这冥界待了许久，心中都一直在记挂着。
却不想，竟等来了这个消息。
片刻，季长青回过神来：“可是触怒了哪一方大能？”
叶尘轻叹：“算是吧。这群不开眼的，算计到我头上来了。你在冥界，也该知道前些年亡魂剧增，这之中便有岳松书院一份功劳。”
一时之间，季长青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昔日昌盛的岳松书院，文道魁首，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叶尘语气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未赶尽杀绝。有个外姓的，我看他不错，便将你的手卷交予他了，再过些年月，应当可有所建树。”
“多谢先生。”
季长青生平连冥帝都不曾跪过。
如今，却老泪纵横，跪在季长青面前。
叶尘也未上前搀扶，只是领着苏星子，推开屋门，迈步离去。
刚一出门，苏星子便忍不住道：“先生，此事大可不必告诉长青居士吧？若他不知，此生都会敬先生如神。”
叶尘却反问：“君子之交需坦荡。况且，你又怎知，我将此事告知他，他就会恨我？”
苏星子脱口而出：“人之常情。”
“你太不了解季长青了。”
叶尘摇头。
季长青何许人也？
纵是今日之后，他因此事而再不与叶尘来往，但今日所商讨之事，季长青也会继续下去。
家国大义，他还是拎得清的。
无妄城行宫。
冥帝刚一落脚，便火上心头：“那季长青忒不识好歹，这天下鬼王求都求不来的大权，本帝拱手让他给他，他竟还敢拒绝！”
虽心中早有预料，但让冥帝想不到的是，季长青竟会如此果决。
半点情面都不曾留给自己。
“陛下息怒。”
常幽劝阻道：“帝师毕竟被太子算计了一遭，险些丢了性命，心中怨气一时半刻难消，待臣明日先去劝说一番，探探他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