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帝教子无方,今日之事,算本帝亏欠你的,赠你一金丹,权当赔礼。辞官一事,帝师便不可再提了。”

“谢陛下。”

季长青再行一大礼。

冥帝心中所想,他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岳松书院弟子,皆是经天纬地的大才,这冥帝所擅长的帝王心术,在季长青眼中,算不得多高明的把戏。

毕竟,就连他,名义上都是季长青的弟子。

反倒站在一旁的太子,则是面如寒霜,仍未打算罢休:“重瞳儿一事千真万确,父皇,万万不可听他谗言!”

季长青却是怡然不惧:“是真是假,陛下大可亲至无妄城。”

先生手段通天,那重瞳儿项阵,绝不会被找到的。

冥帝心中权衡一番后,也再未纠结此事,只是摆手道:“帝师旅途劳顿,就先退下吧。”

“谢陛下。”

季长青知晓,自己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下了。

只是,让人头疼的是,日后的麻烦,会比先前还要来得更多些。

临行前,季长青手掌不着痕迹的轻轻一翻,掌中法诀激发,悄无声息。季长青匆匆退去。

门闭。

御书房内,仅有冥帝父子二人。

至此时,冥帝的话语,也比先前缓和了许多:“为父知道,你与那季长青一向不对付,可你该知道,此人现在还杀不得。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何必与这区区一介书生过不去。”

太子仍要辩解:“可父皇……”

“够了,此事休要再提。”

太子也只好应下:“儿臣知道了。”

“退下吧。”

太子行礼,眼中不可查的闪过一抹杀意,这才终于退出房门。

屏风内。

那身躯魁梧的冥帝这才无罪,有些无力的咳嗽了两声。

在其衣袍之下,一道道阴气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消散着,显然,他曾受的伤不轻。

冥帝眼中,闪过一抹暴戾:“若非当年那一剑,如今,本帝该是稳坐这冥界江山的!何至于如今,大限将至,却始终卡在这瓶颈不得突破!”

此番闭关。

为的并非突破至大罗境,而是为疗伤。

他这帝位,是从别人手上夺来的,而代价,便是心口这一剑。

虽运气好捡回了这条性命,但这一剑的伤势,却几万年光景都不曾恢复,生命力因此溃散不说,就连他的修为,都因此而倒退了不少。

当初,他可是大罗境!几万年光景,跌落至太乙境。

虽纵观冥界仍是无敌,但那异军突起的程青云,已让他感受到了不小的威胁。

御书房外。

太子低头,掩面,快步走向东宫。

一旁,侍者匆忙追去,一面追,口中还一面喊道:“殿下,殿下!小心看路!”

“闭嘴!”

太子猛地回头,双目怒视这侍者。

侍者一怔。

但紧接着,便又慌忙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颤抖着哀求道:“太子……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滚!”

侍者匆忙连滚带爬离去。

哪怕是爬出去百丈距离,仍然不敢起身,这副作态,就好像是凡间的凡人活见鬼了一般。

待到太子回宫,才有个显得老气些的侍者上前,将其搀扶起来,训斥道:“你个不开眼的,侍奉太子也有些时日了,什么话该说,该什么时候说,你当知晓才是!”

那侍者像是患了失心疯一般,语无伦次的念叨着:“重……重瞳,太子……”

听到那二字,另一侍者连忙捂住他的嘴,呵斥道:“不要命了!这话你给我咽到肚子里,带到轮回路上去,若入殿下之耳,你命难保!”

“是……我,我记着了。”

那侍者这才胡乱的点头。

又将其训斥一番后,这老侍者才匆忙将他带离。

东宫。

宫内陈设已被砸了个干净,太子披头散发,坐在那一堆已是木屑的椅子上,暴怒,恐惧。

他双目泛白,白的已难分清这对眼睛里,是否还有眼珠。但若仔细去看,便可察觉到,在他那副淡的几乎没有什么眼色的眼珠里,赫然是一对重瞳!

许久,太子回神,低声自言自语道:“季长青?”

“季长青,一定……一定是他!”

“区区一介读书人,竟也敢设计陷害于我,季长青,我非要杀你不可!”

若非刚才运气好,冥帝放他回来,恐怕自己这一对重瞳,就要被那老不死的瞧见了。

那老东西的手段,他可是清清楚楚。

虎毒尚且不食子。

可他呢?

杀妻,杀儿!

但凡可威胁到他的,都被他杀了个干净。

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重瞳帝王相的流言,更是成了那老家伙的心头病,若真让他知晓,那一对重瞳生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想想,他便不寒而栗。

“来人!”

一侍者低头,战战兢兢,不敢高声语。

太子又道:“传令近卫营千户蒙魑,速来见我。”

“依陛下之令,殿下此时当面壁三月……”

话音未落。

那侍者便已尸首分离,化作一蓬阴气消散无形,一旁的侍者、宫女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半个时辰内,蒙魑若不到东宫,你们都得死。”

“奴才听命!”

这几个命不由人的侍者岂敢说个不字。

刀架在脖子上,不去也得去。

不多时。

蒙魑匆忙入皇城,入了太子东宫。

宫殿内,陈设已被换新,太子依旧端坐在屏风之后,难瞧得出喜怒。

越是如此,蒙魑便越是心慌。

刚才在路上时,他便已听到领路的侍者所说,今日太子在冥帝和季长青那儿吃了苦头,这会儿心情正差。

想来,是那季长青先他一步入御书房,还倒打了一耙,

蒙魑也只好硬着头皮来此,跪地道:“殿下。”

屏风内,太子终于开口,依旧那般慵懒,好似若无其事:“季长青此时可还在酆都?”

“他……”

蒙魑额间浮现冷汗。

犹豫片刻后,这才如实答道:“属下来时,他还在城中,想来此时,应当已经出了城门。”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在他回无妄城之前,杀了他。”

蒙魑猛地抬头。

鬼王季长青乃是帝师,非鬼王亲令,谁都不可动他!

如今,却要杀他?

“殿下,这……”

屏风内,话音忽而变冷:“季长青回城途中被罗刹分食,亦或是你蒙魑意图挑拨本宫与帝师,被本宫赐死,你自己挑一个吧。”

“属下……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