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城已毁。
远远望着硝烟未散的废墟,几人各自稍松了口气。
“那人什么来路?”
绾月不免好奇。
能驱使天雷的,这还是她所见的第二个。
风不同并未答复,只是看向苏星子,此前,就连风不同也不曾见过李慕仙。
苏星子道:“先生说,此人是承天道者,受命于天。伽蓝国诛魔时,曾被天魔教教主夺去一身修为,又被天道所弃,如今不知怎么回事,修为竟还要更胜先前。”
绾月讶异:“破而后立?”
毕竟是承天道者,天资不凡,又有大运傍身,有些际遇并不奇怪。
不过,风不同却是摇头:“我与他交手时发觉,他的大梦心诀有问题,并非你所言的破而后立。而且,他的修为很一般,若无天道之力护体,在这大九州,连前十都排不上。”
绾月猜测:“那就是天道傀儡了。”
风不同点头:“大致是如此吧。”
他本是想在天人城就杀了李慕仙的,可李慕仙天道护体,几乎是不死不灭,纵然有煌龙相助,也只可胜他,却不可杀他。
继续耗下去,也只会是风不同力竭,而非李慕仙身亡。
绾月问道:“拖过这一时,下一次,又当如何?”
未免牵连山门,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回青云宗。
可这大九州,又何来藏身之处。
风不同轻叹:“走一步看一步吧。那小子在我身上发现了天道之力,定会去找清自在问个明白,一时半会儿不会追来。”
只是可惜了天人城。
这本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上清观禁地。
李慕仙已至,寻到了草庐外。
清自在露出一抹笑容,用嘶哑的声音笑道:“你果然又来此处了,这一次,是来杀我的?”
砰!
门开。
风不同怒气冲冲入门,正如清自在所言,眼中满是杀意。
清自在放下手中棋子。
浑浊泛白的双目就这么盯着风不同,这副模样看来凄惨无比,还有些渗人。
李慕仙强忍着怒火,低声问道:“这么做,你总需要个理由。”
“为我道门之后的一线生机,为我求死。”
清自在话语再平淡不过。
为道门兴盛,为自己求死。
李慕仙逼问:“代天执子,天地万象尽在你手,你仍不满足?道门生机,岂会在那剑宗之上!”
“何须多问。”
清自在闭目,安然赴死。
李慕仙抬手,掌心雷光闪烁,可还不待那一掌落下,便被一股莫名力量化解,连带着李慕仙的身躯一同被弹出草庐。
清自在缓缓睁眼,又是悠悠一叹,低语道:“看来,这普天之下,除了天,便只有他可杀我了。”
李慕仙眼中生出一丝忌惮。
清自在并未出手,而是与他一样,有天道之力护体。
李慕仙有些难以置信:“几次三番违背天意,竟仍选你做执子者?”
清自在却道:“这局棋已是必败,你不该回来的。”
李慕仙仍有余怒:“若非你执子,人岂能胜天!”
听得此言,清自在只是凄惨一笑。
若人不可胜天,天又岂会被逼到这一步,要在这棋局之上,与他来分个高下。
清自在突然道:“陪我下局棋,七日之后,我放你走。”
李慕仙却是置若罔闻,转身便要走。
只是,刚一迈步,风不同却惊觉,脚下仿佛生根一般,根本迈不出步子。
眼前一阵恍惚,李慕仙便又到了草庐之中,坐在了清自在对面。
承天道之人,同样有高下之分。
清自在这执掌道门多年的太上,比之李慕仙之流,可要强了太多。
李慕仙怒喝:“事到如今,你还要帮他们?”
清自在置若罔闻:“我让你三子。”
李慕仙怒视着清自在,几番挣扎无果后,也只好拿起手边棋子,如清自在所言,先落下三子。
不过仅仅半个时辰,李慕仙便败下阵来。
清自在道:“静心,继续。”
李慕仙不解清自在意图,但也只好继续与之对弈。
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惨败。
甚至,清自在与之对弈之时,都无须过多思考,只管落子,不带半点停顿。
反观李慕仙,起初还有些愤怒,可越到后来,落子却越是稳重。
从一开始的毫无招架之功,现在,已稍有了些还手之力。
不过饶是如此,依旧是惨败。
清自在似是在教导一般,缓缓道:“你落子太急,只看一时得失,却不见全局大势。照你这下法,哪怕再下个十年八年,依旧不会是我的对手,更不可代天执子。”
“连我都不如,你觉得,你能胜得过叶尘?”
李慕仙低头不语。
清自在又道:“纵然你真杀了苏星子,又能如何?”
李慕仙不假思索答道:“苏星子代叶尘争运,杀她,可灭叶尘之气。”
清自在却是摇头。
李慕仙不解:“不对?”
“叶尘之气在沧澜国,而不在苏星子,且不说你杀不了她,就算真杀了,你也难预料此事后果。”
李慕仙更加疑惑。
只是,脑海之中莫名回想起,那日天人感应,自己所见的一幕。
叶尘一人战天。
那画面之惨烈,叫人胆寒。
清自在叹道:“沧澜国已连破十二国,国运空前,天道都不可染指,你应当也已去过。苏星子是叶尘心腹,若她生变故,这沧澜国所占之地,就不仅是这十二国了。到时拼个鱼死网破,纵然叶尘身死,天道也难存。”
李慕仙思索片刻,有些不耐烦的低声问道:“那你说,又当如何?”
清自在道:“我已无力抽身,但你仍可全身而退。”
语罢。
清自在抬手,指尖闪烁一道白光,便要点向李慕仙。
可还不待这一指点在李慕仙眉心,便被其以灵力弹开。
李慕仙冷笑:“我还道你是什么打算,原来是觊觎我的天道之力,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纵然真如你所说,我也必杀苏星子!天道助我,我所为即是天所为,顺天而为,岂会有错!”
语罢。
李慕仙又引天道灌注,强行冲破清自在所设禁制,从草庐之中脱离。
清自在眼角流下两滴血泪,悲叹道:“若叶尘胜,天门可开,这天下也不会如何。可天所为,你也看到了,为灭叶尘,不惜与魔为伍,为求一胜不择手段。”
“人如何,魔又如何?于天而言并无分别。”
门外已不见李慕仙,只有声音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