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天执子,已入天人合一之境,面对此人时,竟也会心生畏惧。”
“难怪,他叫我看戏,就看到底。”
清自在自嘲一笑。
这叶尘,实在高深莫测。
赠剑九寒山之后,清自在的确已有退隐之意。
只是,天命难违!
纵是强如清自在,也无力反抗。
“叶尘棋子,郑墨有经天纬地之才,已封王拜相,苏星子身负巨运,不下三大宗……倒是这罗达?”
罗达,一介草根,就这么冒冒失失下了山。
无需清自在为其布局,便已混得十分落魄,比起其余二人,这家伙,实在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不过,既是他的棋子……
清自在又是一笑:“要怪,便只怪叶尘,将你这软柿子推到了本座面前吧。”
语罢。
清自在闭目。
直至入夜。
清自在手拈法诀,闭目假寐,周身灵气缭绕,化作青年模样。
“慕仙,你且入梦来,本座传你大梦心诀。”
岩帽山,那破落道观中。
李慕仙正酣睡于卧榻之上,声声梦呓:“大梦几千秋,今夕是何年……”
梦中。
白衣仙人盘坐于虚空之上,口诵真言。
李慕仙坐于地面,举首望那天上仙人,细细听仙人讲学。
山川日月。
沧海桑田。
虽是一梦,却一晃如千年。
李慕仙手边,草木生发,枯荣反复,少年模样也渐渐长大、老去,又无数日月,再焕发新生。
梦外,日升。
“慕仙,慕仙?你小子,今日怎么赖床了。”
老道早起,口中不停念叨,这小子平日里也不是个懒汉,怎的今日突然就赖床不起了?
李慕仙虽是来山上寻仙的,可入了他道观做道童,总该守规矩才是。
许是这些日子,学道经学的太累了吧?
说起来,这娃娃倒也肯下苦工,短短几个月,便将这道观里的道经学了个通透。
老道推门而入。
眼前一幕,却将他惊得不轻,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险些将这一副老骨头都摔散。
“这……这,这娃娃,竟真的寻到了仙人?”
眼前。
李慕仙一夜白头,眉间多了一点朱红。
此刻,正闭目盘坐,悬于半空,周遭灵气流转,恍若仙人在世。
李慕仙睁眼,轻叹:“大梦千秋,终让我在梦中寻得仙人。”
“你……你要下山了?”
老道有些惶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慕仙落地,行至门外:“此番,我承仙命,是该下山了。”
老道追出门去:“往何处去?”
“人世。”
待其追出道观,已不见其人。
老道高声叮嘱:“昨夜下了山雨,路上难行,不如待路干了再走也不迟!”
不见回应。
老道怅然若失。
李慕仙,寻仙而来,慕仙而去。
自己这破落道观,岂是他这仙门中人能瞧得上眼的。
许久,老道关门,又回道观之中,拾起那扫帚,佝偻着背,一寸一寸扫去地上尘埃。
岩帽山下。
李慕仙已行出百里。
路过昔日那村庄,也不做半点停留,只为那一句仙命,就此入了人世间。
一路行,李慕仙还暗自嘀咕:“负重剑的乞丐?仙门中人,岂能这般落魄,实在丢人。”
这是梦中那仙人要自己去寻的人。
虽不解何意,但既是仙人之命,总不好违抗。
一晃半日。
李慕仙于云端之上,缓缓睁眼,俯瞰脚下。
片刻后,寻得一城池,口中念念道:“当时此处了。仙人有命,不可入这沧澜国,此人当在沧澜国之外,是那磨铁城了。”
沧澜国有一邻国,名曰初月国。
磨铁城,便是初月国之中一边陲城池。
此地算不得多繁华,但边地多战乱,借动乱藏身的修士不在少数。
这些修士之中,多是些收人买命钱过活的杀人越货之辈,唯有在这动乱之地,才可掩人耳目,苟活下去。
李慕仙皱眉:“如此动乱之地,难怪,会混得这般狼狈。”
李慕仙正要落于城中。
却猛地想起,梦中那仙人所言,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亲自动手,免得自己手染因果,牵连了仙人。
思至此。
李慕仙再度闭目,默诵大梦心诀。
半月过。
城中。
罗达怀抱重剑,蜷在一巷子尽头,与街边乞丐无异。
甚至,过路者也会因他怀中那把散发着凶气的重剑,不自觉的躲远些,更不会对其加以施舍。
下山这几个月来,罗达根本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他本生活在深山之中,后又直接上了青云宗,心思纯良,城府自然不如俗世之中的这些人,刚一下山没多久,坑蒙拐骗就各受了几遭。
所见之人,奸猾者、暴戾者、仗势欺人者皆有。
罗达也因此,受了十几次重伤。
不过好在,手上也沾了几条人命,才不至于让胸中这火气无处可出。
只是,气虽出了,却也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想过回山。
可就这样回山,纵然叶尘不会说自己什么,他也没脸继续待在青云宗。
罗达抬头,看了看时辰。
随后,起身,拖着重剑走出巷子,入了一小馆。
小馆中招呼人的是一少女,一见罗达进门,便皱起眉毛呵斥道:“你已佘了足足七天的饭钱了,今日若再想吃饭,必须得先将前几日的饭钱结了!”
罗达抬起眼皮。
瞧了眼那少女,挤出一抹笑意,问道:“我身上没钱,要不……我和他们一样,替你杀个人,权当抵债了?”
少女顿时只觉一阵恶寒。
本以为,他虽带着剑,但应该是个好人的。
见少女这副表情,罗达又改口道:“我还会打猎,你告诉我,这附近哪有野兔子之类的,我去给你打个几只?”
“行了行了!”
少女皱眉,跑回馆子里,没多久,又拿出个馒头,递到罗达面前。
“今日只有这个了,爱吃不吃!”
罗达顾不上再说什么。
接过少女手中的馒头,就地坐在小馆的台阶上,狼吞虎咽起来。
少女未说的是,这是她今天的口粮。
前几日因给罗达赊账,她就遭了店掌柜的打,就连自己这几日的口粮,也被克扣了大半。
此时店里并无客人,少女索性就坐在罗达身边,撑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聊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罗达只是狼吞虎咽,抽空回了一嘴:“罗达。”
“我叫穆青,不过店上常客都喊我丫头,因为我是他们唯一能使唤的丫头。”
罗达依旧狼吞虎咽。
这叫穆青的丫头只好嗔怪的骂了句:“闷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