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三日。

苏星子也足足睡了三日。

待得其刚一苏醒,叶尘便打算带着她继续上路了。

苏星子本以为,入了帝都便算终点,可却不想,此行终点,实则是万里之外的岳松书院。

这一日,沧玄送别百里。

终不见君。

二人依旧如来时那般,一双肉脚,行千里路。

叶尘突然问道:“与那季骊对弈之时,有何感受?”

苏星子细细回味,随后,犹有几分余悸,道:“那棋子好似重达千斤,每落一子,都费劲了力气。还有那个季骊,棋力也是不俗,想来,我遇到的,除了先生和老神仙之外,没有比他强的了。”

叶尘点头,笑道:“关乎一国气运的棋局,自是重千斤的。”

苏星子低头沉思。

接手那残局之前,先生分明说,棋局就只是棋局,无关一国存亡。

可事后却又一改先前说辞,想必,先前不过是为自己能安心接手那残局,才随意想的说法。

叶尘语气略有变化,沉声道:“一国生死,皆在你肩上扛,这种感觉你需记得,一日不可忘。”

“星儿记下了!”

苏星子点头。

天际,忽有鹤鸣起。

苏星子举首,指着天际那白鹤,兴奋道:“是扶摇峰的白鹤!”

不多时,便见那白鹤落在二人面前。

叶尘取下白鹤腿上信件后,便驱散了眼前这白鹤。

苏星子不解:“先生,不回信吗?”

“不必。”

信是绾月所寄。

若非发生大事,是绝不会给叶尘送信的,可如此重要的信件,竟不需回信?

苏星子有时,是真搞不懂自家这位先生。

但总之,他绝不会出错便是了。

叶尘解开信件,粗略看了一眼后,便将这信纸在风中随意一甩,点起烟火,信纸化作飞灰。

苏星子语气有些急切:“可是山中有事?”

叶尘道:“有大事,不过此事已平,无需我们记挂了。”

苏星子追问:“是何事?”

“有人闯山。至于具体的,过几日便有流言起了。”

信上内容很简单,狮虎岭大当家洛乔亲临青云宗。

传言程青云借气杀人,此行,便是要先断程青云所借青云宗之气,再斩其肉身。

只可惜。

这位程青云之后的天下第一,却也并非名副其实。

欲出沧澜国,须先过四海关。

四海关外,便是广阔天地。

叶尘领着苏星子,足足行了七日,终至此关下。

四海关下四海城。

那天机阁分部早便知晓叶尘将至,匆匆忙忙逃离,只留下一地流言,在这四海城内外传的玄乎。

尤其客栈这种供人落脚的地方。

或是旁听,或是闲聊,只需一顿饭的工夫,便可叫流言传的人尽皆知。

有正要出关的修士,小声议论:“可曾听闻,前阵子天机榜榜首、狮虎岭大当家洛乔亲临青云宗,说是要斩这一宗之气运,叫青云老祖再借不得气。”

有人质疑:“那洛乔不已是天下第一?怎的对付一个天下第八的青云老祖,还要这般畏首畏尾?”

又有人反驳道:“那毕竟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开天门的大人物!哪怕不复当年,可谁敢小觑!”

“那结果又如何?”

“结果,谁知道呢,总之青云宗还在,洛乔离去之时,也是毫发无伤的。”

客栈里十几桌,硬是聊成了一大桌。

门外传来脚步。

“店家,可还有空房?”

店内寂静一片。

众人纷纷侧目,见那持两剑的白衣书生,带着一少女,踏入客栈。

见这二人,众人也不敢高声语。

只顾低头,各吃各的。

只有那位在这四海城内招待了无数来往大人物,见惯了三教九流的店掌柜,才敢壮着胆子上前,招呼道:“早些天就听说老祖要来,天字一号房一直给老祖留着呢。”

“多谢。”

叶尘交了房钱拿了钥匙,便领着苏星子上了楼。

进房后,苏星子便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先生分明说过几日便可听到流言的,可这些人一见先生,就一个个都闭嘴了!”

叶尘道:“你刚才不也听到了,洛乔离去之时毫发无伤。”

苏星子似是不相信这话,又问道:“可先生分明说此事已平!”

叶尘无奈一笑。

这丫头,心里还是惦念着青云宗的。

叶尘也只好道:“那日一战,英麒中了洛乔一掌,洛乔溃逃。”

听得此言,苏星子忍不住皱眉,又问道:“可洛乔不是毫发无伤吗?怎的大师伯受了一掌,洛乔却溃逃了?”

叶尘摇头:“那一掌,把你大师伯打怒了。”

外人瞧不见那景象。

自那一掌过后,剑峰震荡,有剑气纵横万里。

就如程青云在世之时一般。

剑气不绝。

身在局中的洛乔,只那一瞬,就如受了万剑穿心之痛,逃离之时险些连御空而行都做不到。

“英麒一怒,可教万剑跪伏,那洛乔怕是要恢复个十年八年的,才敢再出狮虎岭了。”

苏星子当然知晓,自家先生的眼界是极高的。

什么三百年登顶魁首的洛乔,什么三大宗太上、阁老,都不曾见其夸赞一二,却对大师伯赞叹有加,可见大师伯到底是何等人物,当年又该是何等风流。

叶尘悠悠一叹,望向窗外,又道:“只是,这魔头往青云宗跑了一趟,虽未取得寸功,却因此给你我引来了不少虫子。”

“若他们知道,洛乔未斩得青云宗半点气运,又该作何感想?”

叶尘望向窗外。

也不知望何人,又好似望众生。

四海关外,有黑衣刀客,头戴斗笠,入了四海关,便要入四海城。

这刀客身形瘦削,腰间挎着双刀,背后又有一齐人高的血色阔刀。

自那衣袍之下,裸露出的唯有一只独眼,与满是伤痕的双手,只是这副打扮,与那露出的双手与独眼,便可叫人胆寒了。

尤其,若是近身其十丈之内,还可嗅到淡淡血腥气。

黑衣刀客行入一酒肆。

“上酒。”

声音略有些嘶哑,听得不免让人发毛,若有些懂杀人术的人听到这声音,便可猜测到一二,这人的脖子上应该也是中过刀的。

店伙计颤颤巍巍端来一坛酒,不待近前,便因没拿稳摔了个细碎。

刀客再度出言道:“怕什么。你们的血,还不配我拿来喂刀,若不做这生意,我再去寻别家。”

语罢。

也不等这酒肆的人作何反应。

黑衣刀客便举目向着酒肆外望去,自顾自低语道:“沧澜国,最近可是热闹得很,但愿我还未来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