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要亲自下山?”
绾月脸色一沉。
这话听来,无论对山下人还是山上人,都算不上是个好消息。
叶尘道:“星儿毕竟年岁尚小,她下山,我放心不下。”
绾月一拍桌案,有些急切道:“可我青云宗弟子历练,是有大弟子随行的,可保一路安全,又何须先生亲自下山随行?”
“绾月峰主似乎会错了意?”
叶尘眼神微冷。
绾月连忙收声。
良久,绾月方才有几分心虚的说道:“是绾月唐突了!”
叶尘放下茶杯,道:“本来,是我要上青云宗,不想星儿一人留在山下,才让她拜入山门当个弟子的,她如今的确是青云宗弟子不假,但前提,我说她是,她才是!在此之前,轮不到你来安排。”
“你也当知道,我是替青云守着青云宗,还轮不到他的徒弟来教我做事。”
绾月连忙行礼:“绾月失言,还请先生恕罪!”
叶尘冷语道:“日后记得就好!只要你不越界,百年内,这青云宗还是你的。”
“绾月告退!”
绾月匆匆离去。
直到离开扶摇峰后,绾月才顾得上将手心冷汗擦去。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叶尘动过如此大的怒火,只一个眼神,便让得自己动弹不得。
他到底是何身份?
只是个凡人?说出去,谁会信!
可绾月早已翻遍青云宗典籍,可典籍之中所记载的各路强者,却不见有一人能与叶尘对应上的。
善博弈,晓天机,又可随心所欲引来天雷……
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强者,绾月想猜透,却又不敢去猜。
扶摇峰上。
绾月离去后,苏星子小心翼翼问道:“先生,莫不是刚才绾月师伯惹您生气了?”
叶尘随口答道:“她问了不该问的。”
“是关于星儿的吗?”
“是,也不是。”
对苏星子,叶尘就显得要有耐心的多了。
苏星子似是有几分不悦,又问道:“先生不喜欢绾月师伯吗?”
“谈不上吧。”
叶尘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这几个徒孙之中,叶尘最中意的无疑是英麒,至于其他人,也就风不同和那已故的元一能看得上眼。
至于绾月。
她倒是一心为青云宗,仅是这一点,叶尘就不会厌恶她。
唯一不喜的是,这女人,实在是太过工于心计。
“好好修炼。”
叶尘只撂下一句。
随后,便低头研究起了棋盘,也不再管苏星子。
日复一日。
山下时有飞鸟传书来。
终见,那日下山的三十六人,又上了青云山。
两人重伤,一人变作尸骨,被众弟子抬回山门,而季浩群,则毫发无伤。
他们虽是修士,可入凡间修行,总会遇险,尤其这次,更是要与岳松书院的死士短兵相接,死人,可不是什么稀奇事。
季浩群回了山门后,并未与其他弟子一样,先去领赏。
反倒是径自去了扶摇峰。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做着愚蠢无比的决定,但只觉得,这一趟,自己不得不来。
“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看来你倒是有些本事。”
叶尘头也不抬。
季浩群暗自攥紧拳头。
下山时间算不得多长,可在他看来,却如过了百年光景。
每一日,都是煎熬!山下岳松书院的死士,有半数都是季浩群亲手所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要这么做。
他有无数次机会逃离,也可与这些青云宗弟子玉石俱焚,可每当有此机会,叶尘的声音便如梦魇一般在脑海之中响起,那般恐惧日复一日。
季浩群如今还能清醒,已实属不易。
叶尘抬眼,问道:“岳松书院一日尚在,你在这山下便永无藏身之所,事到如今,你还要替岳松书院卖命?”
“果然是你搞得鬼!”
季浩群怒吼。
那日下了山后,杀了那七人,本已斩草除根,可紧接着自己身份便暴露,还被污成了叛徒。
若不是叶尘,还能有谁。
“安安稳稳待在山上便是,此行我要走个三两年的,这段日子可没人让你恼火,待我回山门后,你便可下山了。”
语罢。
叶尘也不管这季浩群,招了只仙鹤,便去了青云峰。
季浩群懵在原地。
看着峰上那呆子和那少女,想拿他们出气,可一想那夜里,那一把嗜血长剑悄无声息的搭在了自己肩头,季浩群便暗暗压下了这心思。
前阵子大九州有传言,说青云宗兵人持贪狼杀剑鬼。
想来,这呆子便是青云宗那让人闻风丧胆的人形兵器,也就是兵人了。
连自家那闭关不出的老祖宗,每每谈起这兵人,都有些色变,更何况是自己这小辈。
还是敬而远之得好。
“你是外门新来的师弟?”
苏星子见此人仍不走,忍不住问道。
那日季浩群是深夜来此,苏星子不认识季浩群,也理所当然。
季浩群也不敢有什么怨气,只好答道:“前几个月刚来的,来不久便不知为何,被派去了山下历练,听说这是内门弟子的课业。”
听得此言,苏星子颇有几分兴奋的说道:“今日我也要与先生一同下山了!”
只是,苏星子的心情,季浩群又岂会理解。
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内门弟子,另一个则是生死不由人的阶下囚。
实在没得比。
两人说了没几句,英麒便提着剑,将苏星子拉到了一旁,满是敌意的盯着季浩群。
“知道了大师伯,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苏星子再未触这霉头,只是瞥了一眼季浩群后,便匆匆与英麒进了屋。
再说叶尘。
上了青云峰后,便直奔揽月阁铸剑堂。
几月不来,这守门的又换了一人,叶尘虽叫不上名字,但也有些印象,总之,他在揽月阁待了有些年岁。
叶尘并未在意这守门弟子,只是在门口守候。
不多时,便见李三拿着一把打磨细致的铁剑,追着徐天然哀求道:“长老!这次,这次我终于成剑了,长老可否行个方便,就收了弟子这剑吧!”
徐天然一甩衣袖,怒喝道:“这剑华而不实,给那些酒囊饭袋装饰尚可,却伤不得人!若流到外头去,非叫外人耻笑不可!”
叶尘则是饶有兴致倚在一旁的门柱上,看着这两人。
最终,徐天然也未收这剑。
留下李三抱着这剑,又是哭,又是叹。
自己不过是在这山上混日子,怎的却落到如此下场!
叶尘上前,拿过李三怀中剑。
“又是你!”
李三恨不得与眼前这书生拼命,若非是他,自己岂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叶尘却懒得理他,只是拿着剑端详了一番,算是称赞的说道:“胡乱折腾了这么久,竟也能弄出一把剑来,不错,不错!可惜,就是心太躁,遥想当年程青云,可是磨铁剑入道的,想来铸剑应当比磨剑更易成道才对。”
“一百五十两,这剑,我买下了。”
叶尘随手甩下一叠银票,将这长剑挂在腰间,扬长而去。
留下李三,抱着这几张银票,有些茫然无措。
待到其回神之时,却见叶尘已领着苏星子,如当年来时一般,负着书匣,手持棋谱,一步步下山行去。
见此景,李三小心翼翼收好银票,又入了铸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