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倒是好兴致。”
叶尘回首,不知何时,绾月已至。
叶尘抬手,请绾月坐下。
叶尘一面斟茶,一面问道:“峰主一大早便跑到扶摇峰来,想必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绾月神色有些凝重,郑重道:“倒的确有件事,对先生与绾月而言,都算得上不小的麻烦。”
“但说无妨。”
叶尘推过茶杯。
绾月端茶,轻抿了一口后,方才道:“先生与星子上扶摇峰后,我便去见了掌门师兄,他专程问起了此事,还说……”
“还说要杀了我?”
叶尘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好似此时讨论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叶尘又道:“若他没对我动杀心,我倒觉得那不是景阳了。”
绾月又问:“那先生打算怎么做?”
今日这话一出,无论结果如何,她算是站在景阳的对立面了。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且外人看来,几乎毫无胜算。一个凡人,一个炼虚修士,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该站在哪一边。
但若这凡人是叶尘,绾月就不得不好好掂量一番了。
叶尘颇有几分玩味的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我能胜过景阳?”
绾月也并不掩饰心中所想,只道:“我自是不敢确定。只是掌门师兄闭关,少则一年,多则十年百年,我有的是时间做决断。若是先生胜不了,我再做决断也不迟。”
“说到底,这是掌门师兄与先生二人之争,与我何干?”
叶尘笑道:“你倒是聪明。”
绾月轻笑,放下茶杯,手心已有冷汗。
今日上扶摇峰,绾月心中本就忐忑,甚至在担忧,自己是否下得去山。
现在看来,自己多虑了。
眼见,山间白鹤升起,万物复苏。
叶尘道:“绾月峰主若再不走,便要被那扶光峰采雪水的弟子撞上了。”
“采雪水?”
绾月不解。
叶尘解释道:“昨日有个从扶摇峰转投扶光峰的内门弟子来纠缠星子,我就说,让他替星子去喂那些仙鹤。”
听闻此言,绾月掩面一笑,打趣道:“先生倒是好兴致,还有闲心去逗后辈。”
“他来了。”
“告辞!”
绾月起身,匆匆行了一礼后,便离了扶摇峰。
过了没多久,便见一面带倦色,身着扶光峰弟子衣裳的年轻男子御剑而来,背上还背着个木匣,匣子里放着的,自然是花了一早上辛苦采来的雪水。
“师妹!雪水我采来了!”
还未落地,鱼野便强打精神,兴奋的高呼起来。
可却不见苏星子。
唯有叶尘一人,静坐在院落中,肩上已盖了一层雪。
鱼野左右看了一圈,也不见苏星子身影,最终只得向叶尘问道:“小师妹呢?”
叶尘答道:“星子正在修炼,你还是莫要打扰了。昨日我告知星子,说你为她采雪水去了,她可是欢喜的很,还在我面前夸你呢。仙长只管将雪水放在此处便是,到时我自会告知星子。”
鱼野顿时一扫疲态。
哪怕没有见到苏星子,但有叶尘这话,也足够鱼野乐上一整日。
许是爱屋及乌,鱼野对叶尘的态度,也比昨日好了许多,拱手道:“那就有劳小哥了。”
放下雪水后,鱼野便匆匆离去了。
叶尘却是自顾自轻叹,又摇了摇头。
往后的几日里,只要下雪,皆是如此。
鱼野日复一日来此处送雪水,可惜,却一次苏星子也不曾见到,反倒是脸上越发显露疲态。
苏星子都有些于心不忍,道:“先生,我总觉得这样不好。”
可谁知,叶尘却道:“你早就拒绝过他了,现在是我在使唤他,你有什么可内疚的。再者说,这二姓家奴若是投入望舒峰也就罢了,偏偏入了那赶你师父下山的景阳一脉的扶光峰,你同情他,你那素未谋面的师父,怕是会不高兴。”
苏星子内心阴霾一扫而空:“那就当是先生替师父惩治他一番?”
叶尘点头。
苏星子又道:“可他好像并未知难而退啊!”
“不急,再等几日。”
叶尘随口答了一句。
这一等,鱼野便又来了五六次,偶尔即便没有雪,他也会到峰上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到未在修炼的苏星子。
可惜,苏星子比他想象的要勤奋。
到此时,哪怕是个傻子也该有所怀疑了才是,鱼野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日日落时分,天上又飘落了雪花。
鱼野再次背起木匣,蹲在山上,用玉瓶盛着雪花,一面枯燥的等待,一面颇有怨气的自言自语道:“这么多日了,却连小师妹的第二次面都不曾见到,莫不是那叫叶尘的杂役诓骗于我不成?”
越想,鱼野便越是气愤。
若是小师妹戏耍自己也就罢了,可这区区一个杂役,却也敢戏耍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此处,鱼野再无心盛雪,一脚将身下的木匣子踹飞,玉瓶碎裂,随风而下。
说来也是巧,这木匣子在山中滚了一路,直到山脚下,又撞在山下那刻有扶光峰的石碑上,木匣顷刻间便被撞了个粉碎。
而那早已有几百个年头的石碑上,也生出了些许裂痕。
当然,此事鱼野是无从得知的,踹翻那木匣子之后,便揣着一肚子气,回了自己住处。
入夜。
绾月远望扶光峰,口中喃喃道:“不过几日工夫,本该如日中天的扶光峰,却突然气运飘摇?怪哉!”
“莫不是叶尘?”
想来,也只有可能是他了。
绾月是越想越心惊,恐怕景阳这局中人,到现在还浑然未觉呢!
唯一庆幸的是,叶尘此番算计的,并不是自己。
玄天峰上。
本该在闭关修炼的景阳,却是突然胸中一闷,气血逆行直冲天门,猛的惊醒。
“噗!”
一口鲜血喷出,景阳睁眼,面色惊疑不定:“分明并未遇到瓶颈,怎么回事?”
再望天。
一番推演之后,景阳更是神色大变,惊、怒、惧,仰天怒喝:“扶光峰有变?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坏我扶光峰根基,当真不将青云宗放在眼里不成?”
四野寂静。
正当此时,忽有人声起:“景阳掌门说笑了!我只是,不将你景阳和那扶光峰放在眼里罢了。”
景阳惊觉,举首望。
却见那云间,有白衣书生,自扶摇峰驾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