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冰冷的手递给他结实而有力的双手时,我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激动,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恐惧,深深的恐惧。

他轻轻扶着我的腰将我拉下马车,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怕我会摔倒,他的手心很暖,那股暖意强硬地传输到我那冰冷的双手。

我告诉自己要平静,要平静,但当他紧握我的手时,我还是禁不住一阵战栗,内心的恐慌难以言说。

“颜儿,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冷,是紧张吗?不怕,有离在你身边。”

浑厚带故意放柔的声音传来,这是他的声音,温柔得如春风拂过,溪水轻轻流淌,我惊讶他动作的温柔,我惊讶他说话时蕴含的深情。

“颜儿,不用怕,牵着我的手就可以,很安全的。”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放缓脚步,与我并肩走着,我踩着细碎的步子,希望这路永远不会有尽头,那他就永远看不到我的脸,我也不用想着应该怎样面对他。

“颜儿,你可能不知道,当父皇帮你我定下这头亲事的时候,我还气冲冲地找父皇算账,怨父皇自作主张,要父皇立刻退婚,但父皇总是笑着摇头,说我不懂,说如果帮我退了我一定会后悔。”

他的声音带着快乐,我可以想象他微微勾起的嘴角,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脸。

“后来父皇去边国,我偷偷跟着去,只为找一个理由让我父皇退婚,但没想到就这一眼,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妻。”

“你那时候在花丛中捉蝴蝶,但是那样的笨拙,捉来捉去都捉不到,额头上都滴着晶莹的汗珠,让我心急如焚,恨不得飞身过去把那可恶的蝴蝶送到你手上。”

“后来你千辛万苦将蝴蝶捉住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飞,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你在花丛中放声歌唱,声音如清泉般沁入心扉,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如天籁一般。”

“直到现在还时刻在我耳边回响,然后你在风中起舞,那灵动的身姿,那灿烂的笑颜让我觉得灰暗的天空也明亮起来,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世界百花怒放,美不胜收。”

他似乎有千言,有万语,要迫不及待地说与我听。

“回来后,我总是做梦,梦中一个小女孩在跳舞,她是那样的天真无邪,纯洁无暇,她的笑容能带给我温暖和幸福,那个女子就是我狄离的妻子。”

“这一个梦一直做到现在,无论在战场上多疲倦,无论我的心有多累,我只要想到你在等我,等我去接你,我就会精神百倍,力量无穷,我的心中总装着一个人,我的心中总有一个梦,”

“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得心焦,怕你被人抢走,所以你刚举行了及竿仪式,我就要迫不及待地将你娶回来,我已经等得太久,久到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能感受到他脸上挂满了幸福满足的笑容,我的手变得更加冰冷,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颜儿是害羞吗?是我太心急了,你没有见过我,一定要时间去适应,我不应该一下子对你说那么多话,但狄离等这天等了好久,虽然狄离征战沙场,但一点都不可怕,也不凶,颜儿不要害怕我,不要把离想成恶魔,这样离会很难过。”

他的声音如他的轻轻牵过我的手,是那样的温柔,他当我是珍宝一样,细心的呵护着。

这就是深爱着我的夫君,这就是焦虑地等我长大的夫君?他也曾经是我年少时的梦,可惜这个梦已经随着莫忧的出现而逐渐淡忘,随着莫忧的出现而湮灭,我的梦早已经破碎,而他的也即将幻灭。

我在他们的指引下做着不同的事情与动作,麻木而迟钝,大家都说婚礼的仪式是冗长漫长的,但我却盼望着它更长一些,更繁杂一些,我不想结束。

我不想一个人坐在新房中无助地等他过来揭开我头上的红纱,然后一脸的绝望。

但无论多繁杂冗长的仪式,总有结束的一刻,无论我多害怕,总要去面对,当我坐在新房的雕花大床的时候,我是如此的不安,如此的恐慌。

我双手抓住自己的喜服,手到之处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我又换成抓那柔软的床单,很快也是皱巴巴的一团。

再过一会他一定是满心欢喜地过来揭开我的头盖,他一定想看看他心目中美丽的仙子,他一定是想温柔地拥我入眠,我与他已经错过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他的美梦,只会是他的噩梦。

我已经不是他心目中完美无瑕的新娘子,我已经不是他守候多年的妻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又酸又涩,我想起莫忧时候心里的伤口再次血流不止我想起莫忧又痛又恨,他怎可以这样对我?他怎可以这样对我,我又怎会爱上如此一个人?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孽缘。

轻轻的推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的脚步急促地向我走来,那声声脚步声如踏在我的心上一般,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压抑。

“你还是害怕我吗?还是不想跟离说话吗?离想听你黄莺般的声音,离想看看魂牵梦挂的颜儿有没有改变。”

他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似乎怕声音大会将我吓跑一样。

“颜儿,我揭开你的头盖了,你抬起头看看离,他长得一点不可怕,人人都说他们的铁血皇子是狄国最俊朗的男儿。”

“颜儿从这一刻开始你要将我的容貌铭刻在心,今生今世你的心只能装离一个,离很霸道的,要你牢牢地记住我,时刻记挂在心。”

说完他朝我再迈进一步,手轻轻地将我的头盖扯下来,在这一刻我脑海一片空白,已经分不清是彷徨,还是恐慌,抑或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