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完我先生的表演非常精彩,他那张嘴比火炮还厉害,城下的后金军听麻了,城头的明军也听木了。一百个撒泼的虎老娘们儿绑一块,也和宁先生有着不小的差距,而且宁先生的战斗欲实在是太强了,足足骂了半个多时辰还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下次谁要是再敢惹我,就让小宁去骂他们!人才啊!”朱由模一直见到的都是冷静、从容、内敛的宁完我,对这个读书汉奸的印象还不错,今天他的认识可是被刷新了。
朱由模叹为观止的时候,努尔哈赤已经快脑出血了。大部分后金军的汉语都不太利索,所以虽然宁完我的气势堪比舌战群儒的诸葛亮,但根本没有几个后金士兵听得懂。但老努和后金高层们的汉语都很过关,宁完我喷涌的词汇量虽然惊人,但老努基本都能理解,没气死就算他身体好了。
自己派出的使者,不仅在很短的时间内反水投敌了,而且骂自己骂的这叫一个痛快,老努可不是一个能忍的性格。拎着刀在帐篷里走了好几圈,老努恨恨的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全军进攻,合围广宁城,不惜代价一定要拿下广宁!就算让那个诈称朱由模的小贼跑了,也一定要把这个奴才给老子抓回来,抓回来,啊!”
随着老努声嘶力竭的嘶吼,后金全军对广宁发起了不计代价的猛攻,攀尸而战的惨烈场面再次上演,广宁城瞬间变成了人家地狱。经历了半个月集训的新军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可比起后金军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后金军攻到城下之后,明军的伤亡骤然便提了上来。
血战半日,广宁城下已经积尸如山,后金军起码阵亡了七千人。可城头的明军也好不了多少,新军的损失也足有五千多,朱由模的嫡系精锐也让进去了不少于六百人。器械的损耗同样让朱由模肉疼,辛辛苦苦打造的拿破仑炮,因为连续发射废了三门,火枪也报销了一千多杆。万幸火枪一块,多少有点库存,不然朱由模都不知道后面怎么打了。
趁着中午后金军重整攻击队形的空档,一众将佐聚集到朱由模身边开了个小会,商议着如何退敌。高达等人的意见是一致的,那就是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伤亡实在太大,实在是不好坚持。而且他们的城防也出现了残损,已经有几段城墙给凿出了大洞,再打两天,肯定得给人凿穿了。
而且王知春、张北等人计算过,照这个打法,最多再打三天,敌人便能破城。现在已经大伙儿必须商议出个办法来,必须扭转局势,不然肯定守不住。王知春和张北两个最擅奇谋,所以他俩的话最有分量,他们也很不谦让的找上了朱由模:“殿下,眼下局势不可再一味死守了!”
一众将佐商议的话,朱由模全都认真的听着,王知春和张北的意见他也听了,可他全无反应,好像要打坐等升仙一样。晾了众人一会,他才缓缓说道:“继续说,说你们的想法!”
“标下等人的意思是咱们必须反攻,打建奴一个措手不及,一战驱逐建奴!”王知春和张北已经有了纲领。
“嗯!”朱由模好像有点溜号,对于主动出击的建议,一点兴奋的意思都没有。
“标下等思量,建奴的损失也是不小,他们也师老兵疲了!午后趁着建奴攻城的时候,把咱们坞堡的主力都集中到东门内,出其不意对建奴发起反攻。步兵开东门打开缺口,沐老弟率骑兵直接突袭建奴中军,一举击溃建奴!”王知春和张北两人用兵的特点是够狠,而且往往直击要害。
“唉!想法不错!”朱由模只是叹了一声,夸了一句,然后又没话了。
“这,殿下……”一众将佐各种无奈,朱由模怎么变得这么保守了呢!当初他偷袭铁岭的时候,用兵可比这大胆多了。
朱由模只是呆呆的出神,众将都有再劝的打算,鲍承先却站了出来。老鲍官高爵显,在座的众将没有一个人能和他比了,差的级别实在是太多了。可老鲍并不算是朱由模的核心嫡系,大伙儿都有点瞧不起这个不会打仗的高级长官。而且老鲍最近的表现也很拉胯,作为军职最高的人,这些天他从来没去指挥过战事,反而像个太监似的一直跟在朱由模身边,简直就是一个长胡子的梅春旺。
众人有点看不上他,老鲍也是知道的,但是站出来的时候,他依旧十分的坦然。高级长官的气势很足,众将还真不敢说什么。老鲍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拳拳赤子之心,奋勇杀敌之念,殿下都是理解的,但殿下必须从全局着眼啊!不谋全局,何以谋一隅!”
老鲍文绉绉的一段话,还真把众将给说楞了,但大伙儿反应了一下,却全都觉得不对啊!辽西一部分堡垒被熊廷弼撤走了,一部分堡垒被朱由模给叫到广宁来了,现在辽西的全局就是一个广宁城,哪有什么全局和一隅的差别。
不等众将反驳,老鲍接着说道:“我军各部眼下实力参差不齐,坞堡精锐虽然强悍,但不过五千之数,余者虽众但实力相差太大,且军心不稳,如何能成大事。适才王、张二位所献之策,确为良谋,但太过行险了。精锐尽出,若余部不稳如何应对?不可大破建奴,如何回师?诸位所计者,一战一守之得失,殿下所计者,王者之大道也!我等还是恭聆殿下训导,静候殿下乾纲独断为是!”
朱由模不由得挑了挑眉毛,之前他一直以为老鲍是不会打仗,但政治水平和管理能力不错,不想这老鲍的军事理论也很可以啊!而且一番讲述颇合朱由模心意,更难得的是事说明白了,还能拍拍朱由模的马屁,真是人才中的人才。朱由模不由得重新评价了一下鲍承先,这家伙儿是一个极具能力的弄臣,除了干实事之外,干什么都行。
“控制伤亡,继续打!他们这么喜欢凿城,让他们凿就是了!反正城墙我又不稀罕!”朱由模最后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