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大作,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更显得轰隆震耳。但我知道外面是听不见这个响动的,冯幻浮会在外面做好避声结界。

突然,卫生间的镜子镜检出现一阵波动,小蕊从里面“呼”地一下钻出来,扑倒在地。就见她脸色青白,双唇颤抖,整个魂体虚弱无力。

我正打算给她安魂,就感觉从侧面袭来一股杀气!我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呼”地一声,地上的一支蜡烛熄灭。

谭学鹏面目狰狞地站在我面前,他面部抽搐着冲小蕊伸出手:“把它给我。”

“哥,我是小蕊。”

“给我。”

见他又要袭击小蕊,我唤了一声:“你是要这个吗?”

谭学鹏微侧目等着我,没有说话。

我指着地上的支票,又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正因为这身外之物,你逐渐泯灭了人性,变成杀人恶灵。”

“身外之物?”谭学鹏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脖子的位置明显有圈勒痕,我估计你是因为他在被勒死的时候伤及了声带。现在再加上魂魄阴冷,那声音就更加恐怖可怕。

并且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喉咙憋闷难受,以至于开始咳嗽起来。这咳嗽声正是自从我住进1818号房后所听见的一模一样!

“咳咳,你知道个鬼!”

谭学鹏嘶吼着朝我扑过来。

我冷笑一下:“别的我可能不知道,我真就知道个鬼。”

随后侧身一让,谭学鹏直接扑向那张支票,但却忽略了地上那张绘有符的黑色棉布!

他刚扑上去,双脚就如同被胶水黏住,再也挪动不开!

我连忙口中念决,将那黑色棉布折叠起来,将谭学鹏包裹在里面。原本他挣扎不断,黑色棉布几番差点被挣脱开,但都被我死死压住。

终于那块棉布不再鼓动。我将它又折叠几层,用一条绘有符文的黄绸带捆绑后放进背包。

此时的我已经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别看不过瞬间之事,却消耗了我大半精力。

这是小蕊弱弱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哥会踩在那符上?明明那么明显。”

我叹口气:“他已经魔怔,眼里只有那张支票,已经看不到别的东西。再加上这里这么小,他只能踩在符上才能拿得到支票。”

这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捕麻雀。在地上撒上一小把高粱,用木棍半撑起一个簸箕,在木棍上栓上绳子。我和小伙伴趴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手中拽着绳子的一头。麻雀从天上落下来,眼里只有那把高粱,即便它们看到了那个簸箕,知道那是个陷阱,也会毫不犹豫地扑向那一小把高粱。这是我只需要轻轻地拽一下手中的绳子,簸箕就能够将麻雀逮住。

此时此刻,谭学鹏因为人性的泯灭,成为了目标单一的麻雀,顺理成章地掉进了我布下的法阵之中。

“你会对他怎么样?”小蕊说。

我看着她身上沾满鲜血的衣裳,叹口气问:“你不是说是他将你杀死的,你还这样关心他?”

“他是我的哥哥,小时候对我很好。后来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认识了一些不该认识的人。”

正当我想要问得再清楚,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靠近的声音,随后卫生间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转动。

小蕊受到了惊吓,魂魄旋即消失。而我则高声问道:“是谁?”

“邹先生,你上完卫生间了吗?”是医生的声音,“我想和你说一说冯幻浮的病情。”

“哦,好的,马上马上,稍等一下。”我假装慌张整理裤子,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医生带着一屋子的实习生站在冯幻浮的病床边。冯幻浮的口腔里插着体温计,难怪她没有阻止医生前来敲门。

我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事情总算是办好了。冯幻浮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松软了下来。

我抱歉地对医生说晚上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已经蹲了好几次厕所。医生关切地问是否需要开点药,我连忙摆手说不用了。随后我环视着一屋子学生,医生笑着解释这是今天下午才来报道的实习生,带着他们第一次夜间查房。

医生让我们不要紧张,转过头对那群学生让他们也不要紧张。我看得出来,本来他不说那些话还好,他一说,真的有学生紧张起来。

好不容易冯幻浮被当成教学材料介绍完,医生带着一群学生离开病房。

走在最后的学生突然脚下一绊,我和他同时低头,地上是一只黑色皮鞋!

看到是只皮鞋,那学生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地用脚将它推倒一旁,但我却脸色大变!

我连忙上前,在那只皮鞋上贴上一张黄符。但随即我就看到那群学生中有一只脚上穿着另一只黑皮鞋!

我没有去追那些学生,因为我知道症结在什么地方。

我将那块折叠好的黑布拿出来,一边用缝衣针将接合处缝死,一边念叨着:“你这个死家伙到底有完没完?难道你就不想将事情解决,就打算那样破罐子破摔下去吗?不过我可要告诉你,有我邹老板和冯老板在这里,是绝对不允许你再继续作恶!你信不信现在我就将你永远地封印在这块黑布之中,然后把这块黑布扔给山村老尸,给他们当成擦脚布!我看是你厉害还是他们厉害?”

冯幻浮听了这话,忍不住偷笑,但旋即又觉得这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应该严肃对待,这才收起笑容。

而我明显感觉到黑布里的魂魄受到了震动。

我继续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我既然能够将你关在这里面,就有本事将你扔给山村老尸。”

冯幻浮此时幽幽地来了一句:“听说这里有个严家庄。”她本来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声音听起来也是缥缈不定,跟个女鬼似的。这句话一说出来,黑布李的谭学鹏彻底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些不易察觉的细微声音从角落传来,我走过去一看,两只黑皮鞋都在那里好好地摆正着。

我冲冯幻浮笑笑,随即又对黑布里的谭学鹏说:“若是你真的有悔过之心,想要化解满身戾气,明天我就带你回北山家园。”

这时,就看见那双黑色皮鞋如同像素那般,分解消散。

正巧毛毛和巴立安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好不容易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了北山家园。

我嘲笑他们打开手机导航就可以找到的一个地方,他们竟然需要翻山越岭。

毛毛抢过电话,嚷嚷着说:“老板,你也不能坐着说话不腰疼,你看看我这腿都走粗了。原来这个地方有三个北山家园,我们真的找了很久才找到。”

“可当时不是还有个什么路吗?”

“石九路。”毛毛说,“根本就没有这个路,真是上了鬼的当了!哎呀,总之你来了就知道了。”

按照他们提供的线路,第二天中午我就和他们在北山家园汇合。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北山家园竟然是公墓陵园!

我指着那一座座坟包,苦笑着说:“你们到这里来找谭学鹏?但按道理谭学鹏在这的时候,应该还活着啊。”

毛毛挽着我的胳膊,将我整个人转了半个圈,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那里才是谭学鹏的家。他们原本是着附近的村民,后来官家将这座山头规划为公墓,好多居民都领了拆迁款搬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就是死活不搬。那个二芬姐,其实是谭学鹏的大嫂,而小蕊是谭学鹏的妹妹。你知道那两个死掉的精力是谭学鹏的什么人吗?”

我想了想他们的年龄,推测道:“同学?”

“老板,你真是太聪明了!”巴立安学着毛毛的口气,捏着嗓子说话。他这样的举动换来了毛毛的一顿拳打脚踢,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不错。

毛毛说:“不过上了那个鬼当,害得我和鸟哥在这个县城里绕了好几大圈。”

巴立安站在她身后,掏出一支烟点上说:“你也不能这么说,那二芬说的应该是十九路。你看我们确实是坐的十九路车到这里的。”

“那北山家园怎么说?难道这片公墓就叫做北山家园?”

毛毛苦笑:“若是那样,我和鸟哥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了。之前电话里我不是给你说这里有三个北山家园吗?其实当时我还说漏了,这是第四个北山家园。只是前三个是真正挂牌有名有姓的北山家园。而这个,是得靠自己去推断的北山家园。”

原来,这座坟山原本是座无名山,山的南面是悬崖断壁,北面原本也是座秃山。官家觉得这座山也不能用来开荒种田,也没有价值种植树木成林,索性就开发成了坟山。

坟山在山的北面,又是人生的后花园,也确实能够称得上是北山家园。

听了这个逻辑,我苦笑着说还真是辛苦了他们俩,这样曲里拐弯的地方都能够被他们找到,也真是不容易。

这时毛毛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其实如果只是我们自己,哪里能够想得到这些,即便是当地人也不会将这里唤作北山家园,打听都打听不到。”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毛毛看了眼巴立安,巴立安抽着烟望向别处,像是故意无所谓她的话那般。毛毛这才又将我拉紧半分,凑到我的耳边说:“那天晚上我看到了那个同手同脚的老乞丐,是他带着我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