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
我把手放在棋盘上。
试过很多种战法后,似乎过了大约一个小时。
我的整体实力追不上他。我很戒备在上一局理解的战法,所以能够应付,但还是屈居守势,受制于人。
我很不甘心,但是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小刚应该也会有事情要忙。
“我想也是。”
小刚摸着落腮胡说。
虽然没有明确地看到结果,不过在这之后实在没办法扭转局势。
整体来看,是小刚占有优势,而且比较王的安全度,也是小刚的王安稳得多。我的王则是屡屡被敌人钻了漏洞,场面凄惨,用来进攻的大棋也被拿下了,这样子就算再继续下去,也只会被对手白白耗掉时间而已。
“多谢赐教。”
我维持坐姿低头道谢。
“嗯……”
小刚将手放在下颚,似乎在思考什么。
要复盘检讨吗?我是求之不得,但小刚应该很忙碌。从刚才开始就有貌似仆人的人们一直来和他说话,一脸难为又很困扰。似乎是应该传达的要事被耽误了。
小刚毫不在意这个情况,正看着我。我不经意地移开视线时,他将右手伸进穿在身上的大外套里。他在里头摸索,我还以为他是为了给侄子零用钱,在找钱包。
这时,一瞬间,小刚的身体微微地动了。
“──呼!”
他放在怀里的手像挥出了刺拳,朝我伸来。
我的眼睛很年轻,所以看到了他手里握着带有曲线的短刀,手臂笔直地朝我伸来。我的头反射性地往后退,想躲避攻击。
然而,短刀的刀尖在伸到我的眼前之前,猛然定住。
“……??”
我的脑袋里满是问号。
我重新整理状况,似乎是眼前这位伯伯突然亮出家伙,想给我一刀,但是在刺伤我脸的前一秒停住了。
伯伯,你在搞什么?你想杀了可爱的侄子吗?
由于他短刀有及时收手,就算我不闪躲也不会砍到我的脸,但他还是一样对我做了可怕的事。
“……您打算做什么?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就我而言,不管怎么说都对大伯抱持着好印象,所以他突然的疯狂行径让我感觉像遭到了背叛。
虽然我不认为是那样,不过,是因为这位大叔是脾气暴躁的人,而我碰到了他的逆鳞吗?若是这样,我最好现在逃跑吗?
“嗯……也很有胆量,会成为了不起的骑士呢。”
小刚自顾自地观察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收敛起散发出来的杀气,应该说是卸除危险的态度,将短刀收进刀鞘,放进怀里。
怎么回事?他在测试我吗?
三岁骑乘王鹫的仪式也好,难道墨尔本家都是很危险的人?
“这……谢谢您……”
我与其说是无法接受,心里更只留下了暧昧不明的情感,只能先这么说。
“你要不要来当我的女婿?”
女婿?
大伯的女儿,就是指我那个堂妹吧?
“这点……我没办法给您明确答覆。”
“也对,依照你的年纪,我想也是这样。”
小刚这么说后,从位置上站起身。
“你考虑一下吧。从你的器量看来,如果你想站上高位,那也是一种方法。”
不,我是在乌托也过着无趣人生的人,器量也没有那么大。
“我不打算和连看都没看过的女人结婚。”
关于女人,我以前曾经有吃过苦头的体验,不是在开玩笑的。
“那么,你就在典礼的期间和我女儿玩吧。你也没办法喝酒,在这种都是大人的庆贺宴会上应该很无聊,我会和若涵说一声。”
竟然叫我和他女儿玩。
不要啦……我也没啥兴趣耶。
不过,比起在都是大人的出征仪式中手足无措,又闲得发慌,陪小孩玩的确比较好也说不定。
“我明白了,遵命。”
陪大人玩完后,要当保姆吗?小孩子也很辛苦呢。
一名成年女仆带着我走,我走进她带我来到的房间里一看,里头有个孩子坐在书桌前。
是有着一头黑发的女孩。她似乎没有习武,体型很纤瘦。
以小孩的房间来说,这间房间很大,却没有任何玩具,没有什么装饰。带我来的女仆似乎很忙,马上就离开了,我连提问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她应该就是小刚的女儿。
那孩子面对着毫无修饰的朴素书桌,背靠着椅背,静静地闭着眼睛。
桌子上放着木板、墨水壶,油灯里放着灯芯的照明照亮了少女的脸。外表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同年,不过我们是堂兄妹,所以我知道她的名字和年龄。
这孩子比我小一岁,名字叫夏宁宁。
“嗨,你好。”
我和她攀谈。
“……”
没有回应。
这家伙是怎样?就算我和她说话,她的眉毛连动都没动,身体靠着椅背闭着眼睛。
我进来时有敲门,之后女仆也有稍微介绍过我,所以她应该没有在睡觉吧?
“有听到吗~”
就算我和她说话也完全没有反应。
说不定她是有听觉障碍,有重听。
不可能死掉了吧?这次要测试我在背负着杀害少女嫌疑的状态下,会如何行动吗?
我很担心她真的死了,害怕地走近她,用手触碰她的脸时,她睁开了眼。
“真没礼貌。”
她还活着。
“你的耳朵不好吗?”
我这么问后,少女用狐疑的眼神瞪我。那眼神像在说“这家伙在说什么蠢话?”。
“……我的耳朵很好。”
“如果耳朵没有不好,正常人都会回应一声嘛。”
在这个国家也是,如果有人向自己打招呼就要回应。如果要说我没礼貌,先失礼的人可是她。
我坐上身旁的椅子。
“你在想什么事情吗?”
如此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很差,所以我态度也不想太客气了。
“是。”
她似乎并非只是单纯地无视我,而是在想事情。也对,她父亲明天就要去打仗了,当然会想一些事情。
“你是因为我打扰你想事情才生气吗?”
“不是,反正我今天也很心烦意乱,没办法思考,所以你不用在意。”
“这样啊。”
门外传来细微的吵杂声。宅邸正中央正在举办宴会,那是当然了。
而且,她说不定是在担心她父亲。
“你在想什么事情?”
“反正你肯定没办法理解。”
说得真冷淡。她在想一般人无法理解的事吗?
“或许是那样。不过,你得告诉我,我才知道。”
“你说的没错,但那一定是徒劳无功。”
是个臭屁的臭小鬼。很有趣嘛!
“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事情好说,你也没办法整理思绪,那就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理解也行吧?不过,我不会问你秘密之类的。”
“我不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请你快点出去。”
“我不能出去。好啦,你就当作是在玩,和我说说看吧。”
夏宁宁稍微叹了一口气。
有只不了解文明的猴子失礼地闯进我的房间,说着猴子的语言。要怎么把它赶出去呢?
感觉像这样。
这、这家伙……
“如果我和你说,你就愿意离开对吧?”
“对,我答应你。”
“这样啊。”
“呼……”她再次叹一口气,开始说:
“我在想质数是不是无限的。”
我一瞬间无法理解她说的质数这个词汇是什么意思。
毕竟我和她对话的异界语和我前世学到的汉语还是有些差异,所以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她说的质数就是我所知道数学上的质数。
就当成质数问问看好了。
“那是指2、3、5之类的吗?”
“……对。”
“是指11、13、17之类的对吧?”
“我就说没错了。”
看来果然是在说质数。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她才六岁吧?我记得她小我一岁,是六岁才对啊。
说话也格外地清楚,她很聪明吗?一般来说,六岁会说着“妈妈~要大出来了~”并玩着玩具车吧?
之前见到的公主殿下也很稳重,真的家境富裕的千金小姐都是这样的吗?在乌托所谓贵族学校确实就连小学考试题目也非常难。
“你说质数怎么样?”
“我在想质数是不是无限的。”
这家伙真不得了……
“你到底为什么在想这种事啊?”
为什么这种年纪的孩子会在意这种事?真是个谜。
应该有更加……那个,怎么说,有很多原因吧。
我不太清楚就是了。
“……唉,你果然不知道吧。请你出去。”
“我知道喔。”
质数是无限的。
我无法马上想起证明,但我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