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郁晚晚哪里敢认？她忙摆手说不是。
老太太却不肯信，上前握着她的手，一脸难过的叹气。
“姑娘啊，我老婆子这人说话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在心上！你能住在这里我是打心眼里高兴！要是话说重了，你骂回来也成！就别走了成不？”
郁晚晚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不是！阿婆，我就是觉得我很没用，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给您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城里姑娘嘛，以前条件一定是极好的，不习惯也正常！不然这样，以后我教你，我看姑娘你挺聪明的，学东西也快，不妨事！”
郁晚晚闻言又有些犹豫了。
老太太一看有戏，赶忙接着劝。
“而且你看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多危险啊！不是每回都能幸运遇上我老婆子这种的，要是遇上坏人，你都没处伸冤去！”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老人在劝说上的功力。
见郁晚晚抿唇还是不说话，老太太咬咬牙，再添最后一把火，抹了抹眼角，忽然老泪纵横。
“你就是嫌弃我老婆子烦人！姑娘啊，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我只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啊，你看看你这个年纪了，什么都不会，出去该怎么生存？”
“我老婆子没读过什么书，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你老板怎么不辞退别人就是偏偏辞退你呢？肯定是你某方面做得不够好对不对？你不多学点东西后面就是找别的工作，也还是会被欺负啊姑娘！”
“我也是好心，我一看见你我就想起我在外面打拼的儿子，他能力也不是多强，我就怕他在外面跟你一样吃亏！”
老太太一句一句说得诚恳，脸上又真的带了泪，郁晚晚不知所措，只连忙道：“不不不我没有觉得阿婆烦，我是怕阿婆烦我……”
老太太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没有的事！我老太婆还没见过你这么标致的姑娘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哪儿会嫌你烦？你说说，要不是把你当自家人，谁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上心？”
彼时的郁晚晚对老太太口中的“自家人”三个字也没有多想，反倒有些感动，也不好再拂了老人的好意，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那我先不走，我先跟着阿婆学，要还学不会，我等阿婆烦我了，开口撵我走我才走。”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哎！好好好！”
这之后老太太也确实没再犯嘀咕，但郁晚晚没有觉得自己轻松，反倒愈发疲惫。
原因无他，老太太说要教郁晚晚学东西，那是真的说干就干，不管做什么都叫上郁晚晚。
锄地，除草，施肥，择菜，做饭……
千金大小姐哪里干过这些粗活？
经常累得喘不过气，可她甚至连想休息三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老太太虽然不再骂她了，脸上却仍然是一副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表情。
人的肢体语言，有的时候远比真正的话语来得更让人难受和压抑，因为对方没有表达出来，你不能反驳。
不能反驳就意味着自己也没有渠道宣泄，各方面的情绪全部积压在心里，叫人发疯。
而且老人虽然不再骂她了，但是经常会以边干活边聊天的方式，跟她说一些奇怪的话，让郁晚晚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比如——“哎姑娘啊，我跟你说，女人这一辈子就是要勤恳能干，不然啊，没有男人看得上的！”
“你看你就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人吧？我跟你说，女人这一辈子啊嫁个好男人，能少吃很多苦头，否则你也不至于一个人流落在外对不对？”
“你这身子骨太差了，得多练练，不然不好生养的！”
“生娃可是件大事，是女人的重中之重对的责任，最好啊一举得男，给夫家添个大胖小子，地位就稳了！这要生个女娃娃，唉，赔钱货，也是给夫家添麻烦！”
提到孩子，郁晚晚又想起了温临莫。
他灼热的呼吸似乎还在耳边，“温太太，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赶忙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就听到老人说女人是赔钱货的言论。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没想过她也是女人吗？
前面的郁晚晚还能说服自己，老太太是真的为她好，可是越到后面她越听不下去。
她忍不住反驳了一句，“阿婆，我觉得女孩子挺可爱的啊……”
“可爱什么啊！”
老人一听就不高兴了，虎着个脸。
“辛辛苦苦养个十几二十年，结果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于一直给别人家养娃，凭啥？彩礼还不知道能收到多少，能留到老？养老还不是得靠儿子！”
老人语气有些冲，那咄咄逼人的劲吓到郁晚晚了。
她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老人却停不下来，跟念咒一样在郁晚晚耳边絮絮叨叨。
大致意思都是那些，只有生个儿子才能拴住男人的心，生个儿子才能传承香火，作为女人不能太强势，主要任务就是生娃，夫家的话是天，要懂事，要会伺候人……
郁晚晚一开始还憋了一口气想反驳，听到后面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还以夫为天呢，要是被老人知道她是逃婚出来的，不知道老人会作何感想。
后面老人也发现了郁晚晚的沉默，问她在想什么。
郁晚晚很敷衍地回了一句“您说得都对”，俨然是已经想明白了，不要试图跟这种被封建思想严重腐蚀的老人讲道理。
老太太还以为她都听进去了，人还挺开心，隔天难得没有折腾郁晚晚，只叫她在家好好休息，把她前一天说的话再好好消化消化。
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空闲的郁晚晚终于松了一口气，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二楼阳台晒太阳。
环顾四周的时候忽然发现隔壁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坐在院子里画画，郁晚晚一下就被画上的内容吸引，挪不开眼。
他在画礼服，不出意外是设计专业。
郁晚晚心痒难耐。
她被迫退学，没有学历，无法从事相关行业的工作，再加上这几天的农活把她折腾得够呛，她太怀念以前沉浸在创意里的日子了。
好在所在的地方视野很好，可以将对方的每一笔都看得无比清晰，她便一直眼巴巴地盯着。
直到对方画完，郁晚晚啧了一声，冲动之下站在二楼就冲对方喊：“喂，你的那个比例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