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郁晚晚是在一阵噩梦中一下惊醒的。
她梦到浑身是血的江宿川来找她索命，梦到丽莎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倏然睁眼那一刻，一旁守着她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郁大小姐，你醒了？”
郁晚晚双眸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就像是听不到人讲话一样。
小护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郁大小姐？郁大小姐？”
好一会儿，郁晚晚才动了动眼珠子，双眸一点点聚焦。
“是你啊。”
是上次帮她救了奶奶的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郁大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除了痛还是痛，身体上，心理上。
昏迷前的记忆，如梦魇一般，折磨她的神经。
但她却只道，“没事。”
小护士松了一口气。
见郁晚晚似乎又在发呆，她心一横，忽然嗫嚅着开口。
“内个，郁大小姐？我，我能问您一个很冒昧的问题吗？”
郁晚晚深吸一口气，勉强拉回思绪，转头尽量微笑着看向小护士，“怎么了吗？”
“您和温总是什么关系啊？”
温临莫？
郁晚晚能明显感觉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脏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收缩。
他们结束了。
郁晚晚闭上眼睛，低低地道，“没有关系。”
郁晚晚没有注意到，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温临莫刚好赶到病房门口。
听到这话，他攥紧了拳，心中划过冷笑。
她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跟她撇清关系。
原本在听了左朗的一些信息的补充后，他准备再跟郁晚晚确认的。
如果她肯说实话，他可以对她手下留情。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温临莫转身离开。
小护士看到了，但却没有出言提醒。
反倒在温临莫走后，她再次试探性地开口：“那，那郁大小姐知道，温总有女朋友吗？”
郁晚晚缓缓睁开眼睛，就撞上小护士忐忑的眼神中，跳跃的期待和欢喜。
她忽然觉得刺眼。
她那一瞬间心里竟然翻涌起一股情绪，烦躁，以及……厌恶。
像是每次在温临莫的办公室见到左小雅。
可是不该的，眼前的小护士是个好人，她救过自己，她怎么能……
郁晚晚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扯起嘴角问她，“喜欢他？”
小护士也难得大胆了一次，她红着脸，“像温总那样的人物，鲜少有不喜欢他的吧？”
可不是么，惯会招女人。
郁晚晚笑了笑，“喜欢就去追，温大公子单着呢。”
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他算是单身吧。
小护士激动地跳了起来，又觉得自己太夸张了，赶紧僵直了站好。
“内个，内个，我可以吗？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到了温大公子那个高度，已经不需要靠商业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了，反倒更需要一个生活中比较贴心的。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想娶，便无人敢拦。”
她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一个家破人亡的落魄千金，他不也娶了么？
“你这么善良体贴，努努力，他会喜欢你的。”
不像她，明明毫无底气，却仍旧娇纵跋扈，几次三番和他作对。
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娇小姐，他想吃一顿她做的饭，最后都是灾难。
反倒是小护士这种一心一意喜欢他，还心灵手巧的，才适合他。
这么一想郁晚晚又觉得自己其实还蛮体贴，都要离婚了还在帮准前夫开启下一段恋情。
小护士被郁晚晚的话鼓励得冲劲十足。
但想起先前她招呼都没打完温临莫就走的情境，她又蔫了下来。
“可是，可是我都没办法跟温总说上话……”
顿了顿，小护士想到先前她毕竟帮过郁大小姐，她开口的话，但凡郁大小姐要点脸，都不会拒绝的吧？
所以小护士一脸期待地看向郁晚晚。
“所以郁大小姐能、能帮帮我吗？我看您和温总好像很熟的样子……”
郁晚晚那一瞬间有点不舒服。
她和温临莫的绯闻前段时间在整个明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暂且不提，但就在方才她还明确表达了自己和温临莫没有关系，她那句“很熟”的结论从何而来？
但想到小护士曾在两人不熟的的情况下无条件帮助自己，她不想把人心想得那么坏，只当她是真的涉世未深，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只能尽量帮你们制造相处的机会，别的只能交给你自己了。”
小护士那一瞬间兴奋得差点尖叫。
有相处的机会已经足够了！
她自信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比毁了容的郁大小姐好看，前段时间郁大小姐那张脸那么倒胃口温总都能对她另眼相待，自己当然更可以！
她不停向郁晚晚道谢，却见郁晚晚忽然冷下脸。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小护士一愣，就见一个眼尾带着疤的男人垂眸走了进来，恭敬道：“大小姐。”
郁晚晚“嗯”了一声，看向小护士，“我想和他单独说会儿话。”
小护士连连点头离开，严进一下跪了下去。
“违背了大小姐的命令，严进知错！”
郁晚晚说了让他离开，而他却仍然悄悄尾随。
哪怕这一次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可能郁晚晚早就命丧当场，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郁晚晚现在不想追究这个，她只想确认一件事，“丽莎，真的死了？”
严进抿唇，“是。”
她的双手都被他掰断，跳进河里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也就不存在生还的可能。
郁晚晚笑了一下，“真狠。”
丽莎跳河前的最后一句话还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郁晚晚，抄袭这件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和导师进行直接联系、密谋陷害她的江宿川死了。
提早得到稿子进行发表，并举报她抄袭的丽莎也死了。
等于在她抄袭这件事情上，有直接联系的两个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他们彻底断了她给自己洗刷冤屈的机会。
为了算计她，搭进去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真狠啊这些人。
郁晚晚沉沉闭上眼。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我们算是扯平了，但是严进，你真的别再跟着我了。”
严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为自己辩解。
“严进会听大小姐的，但在此之前，请允许严进在大小姐身边待到郁先生的判决结果出来。郁先生对严进有恩，他的案子，严进不能袖手旁观。”
这当然是借口，郁天华的案子上面盯得很紧，他能插手的地方不多。
此时想留下来，不过是担心她再受伤害。
他才离开她一天，她就差点丢了命，这让他怎么放心离开？
郁晚晚不疑有他，斟酌再三之后还是点了头。
严进松了一口气。
“对了大小姐。”
“嗯？”
“左翊寒回京城了。”
严进本来答应了郁晚晚帮她杀了左翊寒，但是前段时间郁晚晚脸上的伤没好，严进担心留疤，便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现在却让左翊寒跑了。
郁晚晚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走了也好，就这样吧，只要他这辈子不回明城，我就当他死了。”
等她和温临莫离了婚，他也应该没有再留在明城的理由。
只要这两个人一走，她就可以恢复她平静的生活。
前程过往，一笔勾销，她要重新开始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是郁大小姐吗？”
郁晚晚皱眉，来的人她都不认识。
“我是，你们……”
“你好，我们是税务局的，打您电话没有接，不得已冒昧打扰，请问您父亲欠下的八亿税款您什么时候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