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上,臣已经让临淄令查过了。”
“太后两日前和士苍一起出的王城,随后去了城外游玩。”
“自往后,便看到那士苍驾车出城往边城去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太后要到军前激励将士们,哪曾想到,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
上卿直视着齐王建说道。
他内心,已经把齐后给骂了个半死。
齐国这么多优秀的男人,为何偏偏贪恋那个赤脚大汉呢?
是因为才华吗?
“没有派人去军前吗?”
齐王建怒气冲冲。
“已经去了,相信这两日,就会有回话。”
“我王请放心,太后不会有事,不过是和那士苍多游玩几日罢了。”
这上卿,也是故意煽风点火。
明知齐瓦王建离不开齐后,还如此说。
“士苍,士苍,好你个士苍。”
“等过了这段时日,一切稳定下来,本王定要杀了士苍。”
齐王建果然涨红脸,怒吼了一句。
翌日,边城。
齐后立于六尺伞盖轺车,在士苍的陪同下,缓缓逼近城下。
“来人速速止步,不然要放箭了。”
城头垛口的齐守军手持弩箭喊道。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太后。”
“速速让大将军出城迎接!”
随着士苍这一嗓子怒吼,城头的将士们,呼啦啦的全都跪下了。
片刻之后,齐军大将军出城迎接。
“免礼吧,本后此次秘密出城,是和秦军谈判。”
“秦军如虎狼,若是犀利攻城,尔等无法抵抗,只能是死伤殆尽。”
“故而,本后和秦军议定,尔等放下武器,卸甲归田,秦军不会伤害尔等。”
“同时,本后会让临淄拨一笔军饷,让将士们有个安家落户的资财。”
齐太后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啊……”
“这……”
齐大将军顿时懵逼了。
他知道不是秦军的对手,真打起来,他们这二三十万人,死路一条。
甚至都动过投降的念头,但是害怕家人遭遇不测。
可这太后突然让投降,他就反应不过来了。
“将军若是想打,本后也不拦着。”
齐后冷冷说了一声。
“不,太后误会末将的意思了。”
“末将这就遵太后令。”
“谢太后为将士们谋来的活路。”
大将军赶忙说道。
若是自己投降,不但家人会不测,还会被老齐人戳后脊梁。
但是奉命投降,那可就不是他的事儿了。
不但可以活命,还可以拿钱。
这等好事,他没理由不干。
霎时间,“太后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时间,齐太后甚至有种错觉。
投降秦军是对的?
是大势所趋?是君心所向?
可如此,岂不证明齐国这些年是何等失败?
两个时辰之后,齐军各自换了便装,往临淄进发了。
领完遣散费用,就可以各奔东西了。
秦军在军师陈平、王翦的率领下,进入了齐国边城。
如此前所说,不扰民,不抢掠。
甚至连补给都没从边城补充,只是留下了一个万人队驻扎而已。
三日后,黑压压的秦军紧随在齐太后的身后,到了临淄城下。
城头懒散的齐守军看到黑压压的秦军,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揉着眼睛看了好久,才惊慌失措的喊叫起来,“秦军来了,秦军来了。”
“呜呜……”
继而,凄厉呜咽的号角响起。
城内、城上的齐军这才忙不迭的拿起长矛弓弩,跑到了自己的防守位置上。
“打开城门,太后要入城。”
士苍在城下吼叫了一嗓子。
“啊?”
“太后,真的是太后。”
“快快打开城门。”
城头的临淄将军看到城下真是太后,当即呼喝着让打开了城门。
“军师,上将军,我就这陪太后进去。”
“等安顿好一切,再来请你们入城。”
士苍鞠躬道。
“且慢,你不用进去。”
“留在这里等太后即刻,本军师已经让其他兄弟代你去。”
陈平想了想说道。
齐后之所以答应投降,为了齐人是一方面。
但在她心底,最为看中的是能和士苍双宿双栖。
把士苍留在外面,就相当于扣住了“人质”。
不怕齐后入城之后再起什么心思。
他万万没想到,如此思虑,竟然救了士苍一命。
“是!”士苍纵然也很想陪着齐太后进入临淄,可军师不点头。
他不能违抗军令。
“太后回来了,太后回来了!”
城内有人开始欢呼。
在他们心里,太后在齐国就在。
压根就没想着,秦军是如何悄声无息的兵临城下的。
“太后无事,我大齐无事!”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高呼。
有时候,脑子简单些,快乐相对就会多很多。
“母后,母后你可回来了,想死孩儿了。”
齐王建闻讯,已经从王城迎了出来。
这两天丢掉的精气神瞬间回来了。
“恭迎太后回城!”
身后的内侍和侍女,也都跪地高呼。
“都起来吧,先回宫!”
太后淡淡说了一句。
“母后,母后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可是想死孩儿了。”
齐王建犹如七八岁的孩童一般,跟在马车旁边一路小跑。
如此,一大堆侍女和内侍,也跟在后面小跑。
虽然不违法度,但总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母后出了一趟远门,把我们的齐国的事儿,给做个了一个了结。”
“不管将来如何,我儿都可以居住在临淄,和以往一样,养尊处优。”
“且王族元老、甚至大臣也可以陪伴着左右。”
齐后本来有些疲惫,不想说太多话。
被士苍带到秦军大营,三言两句把齐国给卖了。
在秦军的裹挟下,也没太多的感觉。
可一回到临淄,整个人的心态就不好了。
毕竟,还有那么多老齐人在殷殷期盼。
还有时刻离不开自己的儿子。
让齐国归顺秦国,真的好吗?
“那母后呢?”
齐王建赶忙问道。
他心里,只惦记着母后。
哪怕秦军兵临城下,哪怕有亡国之危,哪怕王位不保,他都没去想。
“母后……母后的事情,稍后你就知道了。”
“召集群臣朝议吧。”
太后想了想,还是没能忍心说出口。
半个时辰后,齐国最后一次朝会如期举行。
临淄的权贵们还没站稳当,就听到老内侍那细长的声音传来,“王上、太后临朝。”
“臣等拜见王上,拜见太后。”
朝堂诸公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起来,都起来吧。”
“此次朝会,本后亲自参与,想来各位大人都猜到了一些。”
“简明扼要的说,秦军已兵临城下,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太后没说边城三十万大军投降的事情。
再者,没了战马的齐军,已经丢下兵刃,成了百姓。
从边城徒步往临淄走,至少也还要三五日。
故而,临淄朝堂没有接到丝毫开战的消息。
秦军就到城下了,方才他们还在琢磨此事。
“上卿,说说你的看法。”
这等时候,自然是没人敢开口。
太后便直接点名了。
“回太后,臣以为,此乃牵涉兵事,当先听听临淄将军的意思。”
上卿总感觉的哪里不对劲儿,齐国虽然是太后掌权。
但是从未临朝。
此次突然出面,必然是大事。
且眼下秦军就在城外,边军又毫无消息。
处处透着古怪。
作为老银币,拿捏不准,绝对不会贸然发言。
“临淄将军,那你说说,当下该如何面对?”
太后把目光投向了临淄将军。
“回……回太后的话,眼下前线大军杳无音讯,就临淄的三万守军,恐不敌虎狼秦军。”
“要是真打起来,三万兄弟为国尽忠无可厚非,但是臣怕担秦军会荼毒百姓。”
临淄将军长期混迹于朝堂,自然也是圆滑的很。
直接老百姓拉出来说事儿。
总而言之,就是不正面回答太后的问话。
“如此说来,打是打不过的虎狼秦军的,甚至弄不好,还会连累临淄百姓。”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做人难,做个掌权的女人更难。
明明她已经投降秦军了。
就差出一份投降王书了。
但是当着临淄朝堂诸公的面,她还是希望投降的话题,让这些大臣说出来。
“回太后,若不能敌,或许只有一法,可保证百姓不受涂炭。”
“那就是……臣若是失言,还请太后、王上恕罪。”
作为老银币的上卿此刻终于想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方才各种画面从脑海中闪电般掠过。
他抓住了致命的所在。
那就是太后方才和秦军一起到的城外。
作为齐国太后,为何会让秦军“护送”而来。
这其中的隐情,不言而喻。
“上卿请说,本后赦你无罪。”
太后何其明锐,上卿的表情,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神。
“王上、太后,各位大人,当下战力不及秦军。”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秦军一统天下之势,无可阻挡。”
“如此,唯有归顺秦国,才是唯一出路。”
上卿对众人拱手,然后环视众人说道。
“各位大人觉得如何?是战,是和?”
太后问道。
“臣等附议。”
能站在临淄朝堂的,都是秀逗。
自然嗅出了其中关键。
只是后悔没把财产转移出去。
“好,既如此,就定了吧。”
“长史拟归降王书,太庙令即刻准备祭拜太庙之事。”
“一个时辰后,本后和王上要祭拜太庙。”
“此外,即便是归顺秦国,各位大人也不用慌。”
“该有的一切照旧,本后会和秦人为各位大人争取。”
“如此,散了吧。”
自始至终,太后都没给齐王建说话的机会。
下朝之后,齐王建全都明白了。
疯了一样的寻找那几个“护送”太后进来的秦人。
试图找到士苍,大卸八块以泄愤。
然则,让他失望了……
暮色时分,在齐国朝堂诸公的迎接下,陈平和王翦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入了临淄城。
正如太后所说,秦军没有扰民。
也没有大肆抄没大臣家产。
只不过是把不愿意回归百姓的大臣集合到了一起。
连同家眷,一起送到了一处诺大的庄园内。
“母后,如此归秦,孩儿当如何?”
太后寝宫,齐王建泪眼婆娑道。
大臣们被集合到了庄园,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要被圈禁了。
他怎么能看不出来。
“我儿还是可以在王城居住,后妃侍女内侍一个不少的陪着你。”
“府库财货,秦人虽然会运走大部分,但剩下的,足够你此生用度。”
“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也该自己生活了。”
齐太火抚摸着趴在自己膝盖的上的儿子田建的长发,怅然说道。
“那母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