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乱哄哄的,他们的情绪开始躁动,更有甚者要过来打林牧云,幸好有衙役挡着。

林牧云没有办法,这些人已经看不到生的希望了,当活不下去的时候,人性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兽性,兽性之本能是生存,只要可以生存,就能抛弃除生命之外的一切。

这一刻,林牧云心如刀绞。他曾经想象的国泰民安,年年有余现在变成了这副惨状,他的善心一文不值。

杨辰的马车来到童家坞外边,这里聚集了很多灾民,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来。杨辰冷笑,“林牧云啊林牧云,你纵然才高八斗,也抵不住上万灾民的讨伐,今日之后,你就等着被云城百姓唾弃吧。”

说罢,杨辰示意车夫打道回府,这出好戏的结果已经明了,不需要看到最后。

周凝听说此事,匆匆赶来,却在半路遇到了衙役设置的关口,一个衙役拦在这条通往童家坞的街道上,“太守大人有令,请所有人原路返回,此处不再通行。”

不能通行了,周凝还是很担心,可是不管她怎么沟通衙役就是不放行,没辙,她只能硬着头皮闯,趁着衙役松懈,下了马车,一溜烟跑了过去,几个衙役根本没办法分出人手去追。

林牧云很想解释一下,努力的组织语言,结果发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从一个衙役的胯下钻过,来到了他面前。

小女孩也是难民,瘦骨嶙峋,头发凌乱,脸上都是污垢,身上只挂了一件大号的破烂衣裳。

小女孩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林牧云面前定住,她咬着唇,眼里的泪水在打转,许久,憋出一句,“坏人,你是坏人!”

林牧云一愣,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说他是坏人,直接否定了他这半个月来的全部努力,童言无忌,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她眼里的每一滴泪水都是对林牧云的折磨。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不该是这样子。

“没事,我不是坏人。”

林牧云眼里也是一阵酸楚,委屈之情油然而生,可是他还是不忍责怪一个小女孩,他打算抱抱这个小女孩,平定一下他们的情绪。

突然,小女孩手一甩,电光火石之间,一块锋利的石头砸在林牧云的额头,林牧云下意识捂着额头往后退去,绊倒在台阶上。

谁都没注意到小女孩手里拿着这么一块锋利的石头,见状,衙役赶紧过来抱起小女孩,任由她如何挣扎打闹,“坏人,你个坏人,还我娘亲……”

林牧云坐倒在林府门口的台阶上,额头的鲜血流了下来,此刻没有疼痛,只有说不出的委屈。

儿子受伤了,林焕心疼极了,忙是吩咐下人把林牧云带回去。

周凝姗姗来迟,看到林牧云头上全是血,被下人带回府邸,她急忙过去跟林焕说明来意,林焕不可能把周凝丢在门外面对这些灾民,便同意让她也进林府。

小宁手忙脚乱地给林牧云清理伤口,林牧云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眼神呆滞。此次灾民暴动对他的打击太大,这时候他才明白,成大事真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人心难测,有时候人带来的阻碍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门外灾民怒火冲天,太守没办法,只能加派人手进行驱逐。实在赶不走,那就亲自出来发话:若是继续在这里闹事,官府将不再派发赈灾粮。

这下灾民们怕了,方才缓缓退去。

然而,暴动已经开始,不会这么轻易的停止。灾民们现在都知道,官府没有足够的存粮,等着官府救济就是慢性死亡,有二成的人活不过这个冬天。谁都不想死,所以想要活命就得做点什么。

“一群刁民,竟然对你这样。”周凝看着林牧云头上抱着的纱布,心疼极了。

“哎!”林牧云没有说什么,就是深深叹了口气。有那么一刻,自己真的认为做这么多不值,可是转念一想,那些人实在可怜,无知并不是他们的错。

林牧云看了看周凝,若有所思。周凝与林牧云对视了一眼,发现林牧云的眼神不对,那是质疑的眼神。

周凝不由得地低下了头,不敢看林牧云。后面并没有发生什么,林牧云现在不想去想太多,等洛氏兄妹的调查结果吧。

晚些时候,林焕和太守张阔一起回来的,他们说灾民已经返回西门外的灾民棚,不过据衙役来报,那些灾民又在谋划着什么,具体不得而知。

“后面你还想继续吗?”张阔坐下来,颇有深意的问林牧云。

“继续吧。”林牧云不假思索,“我们不去帮他们,他们就会继续闹事,然后饿死,这对谁都不好。”

张阔很满意林牧云的回答,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今天用石头砸伤你的那个孩童,去年没了父亲,昨天又没了母亲,情绪不是很稳定,所以才……”

“嗯!我懂!”

林牧云没打算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况且那小家伙才四岁,她懂什么,别人说林牧云是地主恶霸,她当然就跟着说是了。

“那接下来的计划呢?”

“等!”

“如果秋雨不猛烈呢?”

“那就可以早点动工。”

“嗯!这段时间本官多派一些人保护童家坞,你切安心在府邸养伤,非必要外出就不要外出。”

张阔叮嘱了许多,他打心底看重林牧云这个人,此番云城会不会乱就看林牧云了,可以说成在林牧云,败也在林牧云,结果走向如何,还得看林牧云怎么处理。

云城内各种流言蜚语还在乱跑,以至于千味坊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变得冷清不少,更有激进者把林牧云写的《红楼梦》撕碎扔到了河里,大骂:伪君子。

这几天杨辰乱象四起,总有灾民跑进城里偷抢,搞得城内人心惶惶,特别是西门附近,原本热闹的街道一时间无人问津。

许许多多商贩到衙门告状,一纸又一纸状书压的张阔喘不过气来。

到了八月底,城西市民与不断增加的灾民的矛盾再度恶化,城西贾家夫人出门被一群灾民乞丐给打劫了,贾家员外的暴脾气,带上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就去灾民棚寻人,结果人没寻到又和别人发生了冲突,一死十一伤,搞得灾民棚那边也哀嚎四起。

乱!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