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仿佛瞬间进入深秋之季,一片肃杀萧条之感,桂言义坐在江岩身边,感受到老师和父亲两不相让,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他有心劝说,可是心知无论是老师还是父亲,都不会听从他的建议,只有老老实实闭嘴,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食物缓解紧张。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门外突兀响起,划破房间中的寂静。

方才的中年人捧着手机敲门进来,迎着桂明洲不悦的目光,大气也不敢出地小心说道:“老板,是徐总的电话。”

桂明洲紧凝的眉头渐渐舒展,接过手机按下了接通,“喂,徐总,有什么指示?”

也不知对面的徐总说了些什么,让桂明洲心情大好,难掩激动,连声道:“徐总请放心,我绝对把晚宴安排妥当,能有机会给白总接风,这是我天大的面子,你放心,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

挂断电话,桂明洲交代中年人道:“晚上有贵客,今天停止营业,安排最高规格的接待。”

中年人的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没有多问,应一声是,匆匆离去安排。

桂明洲再看向江岩,脸上重又露出笑容,道:“江老师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有事好商量才对。”

江岩气定神闲说道:“桂总言过了,我如果真的不近人情的话,刚才我就走了,况且言义是我的学生,教育好他离不开家长的共同努力,我即使不近人情,也不会对家长不近。”

“那是当然,所以咱们就有的商量嘛。”桂明洲笑意更胜,眼窝深处多出几分果然如此的不屑。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再次向江岩举起酒杯,手到江岩胸前时,银行卡准确无误地落在江岩衬衫胸前的衣兜之中。

江岩不动声色地瞟一眼兜里的银行卡,举起酒杯和桂明洲碰一下,一饮而尽。

桂明洲冷笑一下,也跟着一饮而尽。

桂言义低着头趴在餐盘上默默吃菜,余光瞥一眼江岩平静淡然的面孔,脸庞上浮现出失望之色。

放下酒杯,在桂明洲玩味和自得的目光下,江岩缓缓从衣兜里拿出银行卡,轻轻摁在桌面上,转动桌面到桂言义面前。

桂明洲愕然,问道:“江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江岩说道:“我倒想问问桂总是什么意思。”

桂明洲笑道:“江老师对言义费心照顾,我不知道怎么感谢,只有拿出自己最诚挚的谢意,希望江老师不要嫌弃。”

江岩扭头直视桂明洲,很想把他当初对阚静说的那番话,也跟桂明洲说一遍。

“身为人师,我唯一的担忧,是你们家长和学生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名利场,不相信学风不同于世风,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

可是转念一想,和桂明洲这种遍身铜臭的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看向桂言义,道:“桂言义,站起来。”

桂言义依言起身,江岩道:“桂言义,今天我教你一句话,人生于世,无论富贵贫贱,心中所重,唯有气节,千金不可失,千难不可移,千力不可降!记住没有?”

“记住啦,老师!”桂言义大声高喊,眼泛异彩,心中不不由暗自懊恼,刚才居然怀疑江老师要收礼,实在是太不应该。

桂明洲脸色铁青,瞪一眼亲生儿子,面朝江岩,道:“江老师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别人给的叫施舍,施舍得到的面子,又有什么面子可言呢。”

江岩站起身,从兜里掏出来五百块块钱,压在餐盘下面,道:“谢谢桂总款待,我吃饱了,家长吃请一律拒绝,这是我作为老师的原则,希望桂总别介意,这五百块钱是我的饭钱,如果不够的话,我微信转账给言义。”

说完,江岩转身向外走。

“站住!”桂明洲在身后一声冷喝,江岩不理会,自顾地开门,但房门已经在外面被锁死,江岩一下没有推开。

江岩回身,道:“桂总准备把我留在这儿?”

桂明洲冷笑道:“江岩,没想到真是小瞧你了,送钱都不要,真是油盐不进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少在我面前拽词!”桂明洲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就成全你!”

“你不是爱护学生吗,我告诉你,你是老师,我看在言义的份上,不动你,但是你要考虑好,你还有学生!”

江岩面目冷峻,“桂明洲,你敢!”

桂明洲呵呵直笑,“有什么不敢的,我听说在学校里有个叫户飞的,跟言义有恩怨啊,我就先从他开刀!”

桂言义没有想到父亲会突然翻脸,他想到昨天夜里向江岩作出的承诺,急道:“爸,我跟户飞没有仇,你别胡来啊!”

桂明洲瞪向桂言义,“你那些朋友已经跟我说了,没用的东西,女朋友被人抢走了还护着别人,丢人现眼!”

桂言义顿时一滞,讷讷说不出话来。

桂明洲带着得意的冷笑,道:“江老师,如果你的学生缺条胳膊断条腿,你身为老师,家长肯定跟你没完吧,不知道你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江岩目光如电,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学生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工作能不能保住,但我肯定,你的命绝对保不住。”

江岩的声音不夹杂丝毫情感,冰冷彻骨,桂明洲听过之后,心中不禁一阵悸动,汹汹气势也随之一弱,他强打起精神,冷哼一声,“狂妄!”

桂言义见识江岩的手段,知道他不是在恐吓,对桂明洲惊慌说道:“爸,你千万不要胡来,千万不要伤害江老师的学生。”

桂明洲盛怒,“出去!”

桂言义一动不动,道:“爸,我求你了,我不想失去…老师和同学!”

哀求间,桂言义已经带上哭腔,他本来想说的是不想失去爸爸,可话到嘴边,生怕会进一步激怒桂明洲,才生生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