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做这个研究,我也许还能多和你说说以前的事情,可是因为你喜欢研究冥学,我就不想和你多谈了,至于原因嘛——”程丽沉默了一会,说道:“你知道的——”

徐岩从程丽的表情之中能够看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此番的目的似得,于是显得紧张和不安起来。他想要寻找什么话题来掩饰自己,但是任凭他的头脑反应的再快,也还是徒劳,没有任何话题能够帮助自己救场,只能让程丽将自己看得透透的。

“在你面前,我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你已经知道我此番来的目的了,所以我也不想隐瞒了。”徐岩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我是研究冥学的,作为一个学者,我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学问能够进一步的推进,毕竟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学者以能够让自己成长作为最大的奋斗目标,所以我这次被关在这里,主动请求要和你分在一组,这样可以更多的了解关于冥学的事情,已经冥学前辈的一些往事,这些对于我的研究都有帮助。”

“你都关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去做这样的傻事呢,现在像你一样的年轻人,都是喜欢上网交朋友,再就是去打游戏什么的,哪有时间去做学问,那些都是老学究们做的无聊事,你倒是和别人不一样,似乎和这个时代的年轻热格格不入。”

“是么,人的兴趣爱好总是不一样的,我不管别人,我就管好我自己,我觉得冥学是一个非常有意思而且能够帮助别人拓展知识领域的学科,就算是我不去做,别人也会去做,我为什么不去先占领这块学术阵地呢?”

“先占领阵地?”程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徐岩,随之他的目光暗淡了下来,淡淡说道:“这话我曾经在年轻的时候无数次的听过——”

“你曾经无数次的听过?”徐岩感到很惊异,连忙追问道:“你那时候的人都喜欢说这些话么?”

“他们经常说的,说得让人都感到心惊肉跳了!”程丽忽然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所淹没,仿佛回到了少年多梦而又满是疯狂的年代,在那个只能经受住晶莹脆弱感受的年纪,她经受了旁人未曾有过的风雨,那些伤感,那些刺痛,都是血红色的,那种艳丽让她难以忘怀,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我像你这么大,还没有你大的时候,也有理想,也有追求,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着门前花园里面的清晨露珠,那时候的阳光都是玫瑰色的,让你觉得无限可爱,然而一切都在某一天发生了改变——疯狂来了!”

徐岩看到程丽投入得回忆着,于是连忙问道:“那个时代都给你留下了什么样的记忆呢,能不能跟我说说呢?”

“我记得疯狂是突如其来的。我看到几个人手拿木棒,威风凛凛地闯进来,他们个个如狼似虎,面若寒霜,嘴里喊着我听不懂的口号,就把父亲带走了,而我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面,我听到外面乒乓的响,声震屋瓦,就知道他们在翻箱倒柜,尽显威风,咔嚓咔嚓的一阵乱砸之后,父亲的一些小古董和小摆设都铁断木飞,这些都是父亲省吃俭用积累和灌注的心血,都在一瞬间都被他们麻利的摧毁了,当时我不敢哭,只能颤栗的坐在小屋子的角落,独自饮泣——”

在徐岩的脑海中,似乎能够根据程丽的讲述描绘出这样的画面——一个小女孩,看到一伙人冲了进来,她即使看到父亲被粗暴地带走之后,也无能为力,只能躲在小屋里独自承受着委屈,她的一双大眼睛中一定透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惶惑,仿佛外面的世界令她感到无限的恐惧。

“程教授被他们带走了?后来呢?”

“后来?”程丽沉默了,她不再说话了,只是拿起剪刀开始继续剪纸,但是徐岩能够从她的眼中读出来,她很难过,对于那些往事,她不想再提,因为即便是记忆的碎片,也已经让她感到无限伤心了。

剪纸的工作结束了,徐岩和程丽就此分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牢房。徐岩躺在床上,看着棚顶,不禁在心中暗想:“看程丽的状态,当初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是这个老太太已经不愿意把自己当成是倾诉的对象然后讲起这些事了,因为我不是她的好观众,或者说那个时候的程丽已经对于一切都失望透顶,在她的心中深藏着恼怒和绝望,那是一种想要表达可是又无法用合理方式去表达的恼怒和绝望,对于这样的恼怒,自己也是有的,在得知方冠青被严发杀死的时候,他就很恼怒,可是恼怒之后,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绝望,毕竟在基地里,严发掌握着生杀大权,自己做不了任何反抗。”

徐岩忽然想到了方冠青,猛然坐起来,暗想:“我其实应该借用方冠青的关系和程丽多聊聊,我虽然不是好观众,但是可以借用方冠青的关系,能够拉近彼此的距离,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得知程丽丈夫霍老爷的死亡真相,可是她似乎有意回避这个事情,现在也只有用方冠青的话题看看能不能将她引到这里来了。”

第二天的时候,方冠青在食堂遇到了程丽。他发现程丽今天的气色很好,好像是把昨天想到的一切不愉快的往事都忘掉了似得,于是就知道今天可以多聊一些。但是在食堂是不能聊天的,只能是安静的吃饭,不过徐岩倒是没有闲着,他在吃饭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问的话题。

在管教的带领之下,徐岩和程丽再次来到了特殊监区的牢房,工作的内容还是剪纸。徐岩看到程丽继续认真而又麻利的剪起来,于是笑着说道:“霍老夫人,我昨晚琢磨了你的话,已经能够熟练剪纸了,不信,你看看!”

程丽抬头看了一眼徐岩剪出来的图案,淡淡笑了笑,问道:“你还琢磨了什么?是不是也琢磨了我对你说起的那些记忆的碎片?

“那些事?”徐岩故意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笑着说道:“那个年代距离我太远了,我是用尽全力去想那些事,也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因为我实在理解不了那个时代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