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拥有海东介的记忆之后……我才能理解那些抛下母亲的家伙的想法。当时的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救人了,有些人害怕会受到诅咒——感染疾病,有些人认为自己帮不上忙。总之,出于诸多原因,他们才会说:“小孩子懂什么!”挥开我求救的手。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无法忘却那群大人们离开的背影。

直到最后一刻,母亲都没有口出怨言。

尽管我能理解那些人弃母亲于不顾的理由,我依然无法认同他们的举动。

就算他们帮不上忙也无所谓,我希望他们至少能对母亲道谢。我不希望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拋弃。所以我拋下那些家伙,离开家里,我不想去管家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是莉莉娅也好,蕾姆也罢,我希望有人愿意认同她们,愿意保护与支持她们,跟她们一起走下去。

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也无所谓。我相信那样的人一定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我希望她们能够顺利遇到那个人。

然而,关于婚姻这档事……我们无法任意做出决定,更不用说身为当家的蕾姆了。简单来说,我无法信赖尚未出现的那个人——那个仍不知道待在哪里的陌生人。“现在这个时间点,我说的事情可能都还无法实现。蕾姆大人,假设我们到头来没有结果,你随时都可以取消这门婚事。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要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

只要我与蕾姆订下婚约,就能成为她的避风港,为她挡下许多风风雨雨。

然而,我不是为了蕾姆而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只是不想面对让我反感的事物罢了,出发点全是为了自己。就算蕾姆将来对我幻灭,我也别无他法。我没有办法像母亲一样过活,也没有打算这么做。

不管蕾姆未来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我对她的评价永远不会改变。我不会忘记她对卡西莫多说过的话。

因此,在她们认同我的这段期间之内,我愿意成为她们的未婚夫。我会担起所有责任,努力向前迈进。

听了我说的话之后,蕾姆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说:

“自从父母双双逝去之后……肯爷几乎不肯让我外出,我也很惧怕外来的人事物,觉得待在家里也很好。毕竟我的身体状况不佳,常常只能卧病在床,因此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再说,我还有哥哥可以依靠。”

……一无是处啊。

“可是,哥哥一直没有回家。听到人们突然要我成为领主,我感到手足无措。有一天,我偶然得知有人为我的父母报了仇——”

“你指的是我的母亲吗?”

蕾姆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听了许多与喀秋莎大人有关的事情,她简直——就像故事中的人物,我非常——憧憬她。长久以来,我过着软弱无用的生活,但为了成为像喀秋莎大人一样的人,我决定打起精神,向前迈进。肯爷不断企盼着我能好好站起来的那一天——他为了我而一直单打独斗。”

说到这里,蕾姆停了下来。接着,她望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当欧斯若告诉我——你与布机林伯爵家有渊源时,我就猜到你是喀秋莎大人的儿子。我听了消息——马上冲出家门。”

那个时候……由于她必须向我道歉,所以难以启齿吧。要是她当时把憧憬母亲一事告诉我,听起来像是在套交情,想要藉机获得我的原谅。

于是……她选择和莉莉娅谈论了母亲的事情,而不是我——难怪她们相处得如此融洽。

“可是,洛克大人,你不但原谅了我,还治好了我身体的疲惫感。我感到相当不可思议——令我喜不自胜,觉得自己彷佛走进了最喜欢的故事之中。身体变得轻盈,似乎可以达到任何目标。因此,我不希望你们离开,将两位留了下来。”

“你是指那一晚的事情吧。你过来造访,表示有事要告诉我。”

听到莉莉娅说的话,蕾姆点了点头。

“我没有办法……询问洛克大人。”

“不过蕾姆大人,你当时就知道我的遭遇呢。”

蕾姆大概听说过母亲收留莉莉娅一事,所以她并不畏惧这位半血侍。

既然她曾耳闻母亲的传闻——就算她不清楚太多细节,大概也知道……母亲临终时,只有我和莉莉娅陪伴在她的身边。

“是的。我当初认为两位十分相配。”

蕾姆微微一笑后,沉下脸来。

“身为贵族,我多少知道自己的本分,但我认为自己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谈亲事。”

我不清楚肯基尼教导了她多少关于结婚的事情,她似乎不把这件事当做切身问题。

“……可是,如果是两位的话,我愿意……洛克大人,我比较晚认识你,我真的可以陪在你身边吗?”

“我认为——蕾姆大人,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可以接受。你说出了我一直想——告诉喀秋莎大人的话。”

一直想告诉母亲的话啊……

说不定是我一直想听到他人对母亲说的话。

“我已经陈述过自己的意见了。我的想法没有变。”

看到两个人同时望向我,我开口答覆。

大家不经意地绽开笑容。

“喝杯茶吧?”

我们得出结论后没过多久,有人敲了敲门。接着,萝拉拿着盛有茶具的托盘走进接待室。她的脸上莫名挂着一抹微笑。

这个时间点……她俐落地倒着红茶,准备茶点……

“——你刚刚是不是在等我们得出结论?”

我吐槽后,萝拉挂着笑脸僵住不动,视线游移。

“算了……没差。”

她真的是一位爱操心的女孩。

萝拉一直待在拉斐尔,因为父亲陪在我的身边,她认为自己毫无用武之地——这让她心中充满懊恼。

然而我在布机林伯爵家备受冷落,最后,我仍动身造访拉斐尔。萝拉对于母亲的死深感后悔,因此她在各方面都相当照顾我。出于这样的理由,她对父亲的态度也十分严厉。

……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展开新生活了。算了,目前还有很多时间。我先把我们的决定告诉萝拉吧。她应该也很好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