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作词?
莫三娘那一桌,正暗自神伤的周宪,鬼使神差的竖起了耳朵。
此刻她的心思极度复杂。
巴巴的跑过来,却被人家无视了!
好不容易听到一首绝妙好词,原以为那个“灯火阑珊处”的自已,却没想到竟是自作多情会错了意!
恍惚中又惊闻那少年郎明天就是离开江宁府了!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她心力交瘁的同时,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半月轩盛会上,卢青托人送过来的半阙词。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卿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怜孤影!
既然知道我为何伤神,又为何对我如此残忍呢!
活在虚无飘渺意境中的周宪,真的越来越怜惜她的孤影了。
他要走了,那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周宪正迷茫着,听到卢青三人又要斗词,下意识的偷眼看了过去。
卢青也懵了。
还要作词?
面前这两位可是真正的词坛大咖,可他却是个冒牌货啊!
一首两首还能唬弄过去,时间一长,非得露馅不可!
李从嘉和冯延巳没有留意到卢青的表情,正各自搜肠刮肚苦思冥想呢。
卢青也急了。
送别词?
送别诗倒是记得两首,可那都是唐代的诗啊,真要拿出来,立马露馅儿!
急切间,卢青瞥了一眼莫三娘的方向,正好和周宪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周宪慌乱的将头低了下去,脸上有如炭烧。
而卢青却是灵光一闪。
有了!
只不过——卢青暗暗有些惭愧的看向旁边嘴里念念有词的李从嘉。
对不住了,安定公!
主意已定,卢青连忙将柴宗宜叫到一边,小声的把自已辛苦“创作”的送别字小声念出来,由柴宗宜代笔,一蹴而就。
完事儿之后,卢青笑意盈盈了坐了回来,将写好的词作翻过来扣在酒桌上。
过了好一会儿,冯延巳和李从嘉胸有成竹的跑到一边,写下各自的大作,转身回来了。
“呵呵,卢先生果然是急才,可要比老朽和安定公快的多啦!”
“哪里哪里,”卢青淡笑着摆了摆手,“仓卒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冯延巳对自已刚才的词作相当满意,谦让的说道,“卢先生大才,老朽和安定公钦佩之至。
不如就由卢先生先把大作吟诵一遍,安定公以为如何?”
李从嘉同样大度的点了点头,“在下正有此意,卢先生,请。”
卢青也不推辞,长叹一声道,“唉!刚刚和两位结识,转眼就要分开,卢某甚为不舍,感怀之下,真情流露,写的不好,还望两位不要见笑。”
说完,卢青将桌面那张纸翻了过来,充满激情的大声呤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卢青念完,另外一桌的周宪,无可救药的再次沦陷了!
那词句中的留恋,惋惜,不舍之情,不正是她现在心中的真实感受吗!
关键是,这次一别,何时能再见?
又或者,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天呢!
卢青身边,柳大洪拍起巴掌呵呵笑道:“好!公子写的真好!”
好在哪里,柳大洪当然听不出来了。
不过,只要是卢青嘴里说出来的,肯定好就是了!
冯延巳背过去的两只手,死死的握着自已的“杰作”,脸皮抖了抖,终于赞叹道:“今天老朽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天才啦!
卢先生短短时间内连作两首震古铄金的词作,实乃平生罕见!
这一首送别词,写的真是妙啊!
春日苦短,红花易谢,无不切合人生相聚又离散的无奈之情,又隐含着浓浓的不舍之意,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人生长恨水长东,更是让人击节赞叹!
安定公,您说是吧?
安定公,你怎么了?”
冯延巳说了一大堆,却发现李从嘉脸色怪异,竟然把他自已刚才写就的词作,揉成了一堆废纸,塞到了嘴巴里!
“呃——”
李从嘉使劲儿将那辛苦写好的词作咽到了肚子里,尴尬不已的笑道,“冯公说的是。
有卢先生珠玉在前,在下哪好意思再献丑呢?
还不如吃了痛快!”
冯延巳闻言苦笑,“还是安定公明智啊!
实不相瞒,老朽自认自已刚写的词作是近来最得意的作品,不过,正如安定公所言,和卢先生的作品一比,老朽写的,简直就是垃圾!”
说罢,冯延巳唰唰唰将他的作品撕成粉碎,扔到了秦淮河中。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卢某罪过了!”卢青见状,连连告罪,看着被河水冲走的碎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想不到自已被逼无奈之下,抄(用“窃取”这两个字好象更恰当一些)了李从嘉的一首词,冯延巳极为得意的一件作品,就此消逝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这一刻,卢青真的脸红了。
再看李从嘉,更是头都不敢抬了,心里暗自嘀咕着。
怎么可能呢!
竟然一字不差!
这也太尴尬了吧!
幸好是卢先生先念出来那首词,否则,冯公肯定会怀疑是他抄了卢先生的作品。
毕竟,卢先生早就写好了放在桌案上的,不可能会预先知道他要写什么啊!
只是——这也太诡异了吧!
怎么会一个字都不差呢!
难道卢先生和我心意相通?
胡思乱想中,李从嘉偷偷瞄了卢青一眼。
却发现卢青已经独自端起酒杯,大咧咧的喝了起来,根本就没注意他的神态。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无论是冯延己,还是李从嘉,终于不再提什么作词了,总算让卢青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在游船上笑闹了大半晌,直到将近亥时,方才渐渐散去。
李从嘉和冯延巳与卢青依依惜别,难道又是一番客套,而后,便一同将周大小姐送回了周府。
回来这么晚,周宗却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意思,笑着送走了李从嘉二人,转身就开始追问了起来。
“儿啊,今天玩的开心吗?”
“安定公对你印象怎么样?”
“安定公有没有说过,什么时侯再约你出去啊?”
周宪心事重重,被追问的急了,只得怏怏答道:“爹爹,女儿实在太累了,明天再向爹爹禀报行吗?”
“好好好。”周宗也不想逼迫的太紧,连声答应,将女儿送回了后院。
回到闺房之中,周宪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渐渐的,一个让她自已都感到震惊的想法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这个上元佳节即将过去的夜里,还有另外一拨人,凑在了一起,同样没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