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游零落今余几，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君喜？”
那人吟出了第一句。
雄壮气魄，瞬间涌出。
而一旁，更有人随声附和着一起吟了下去。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
竟是有不少人，下意识都齐齐诵出了声音。
顾远脸色极度难看。
死死盯着那半空凝出的文字。
不用说。
这便是林傲的手笔了！
他人没有亲至，可却是给苏可留下了后手。
而且是在自己的剑意逼迫下，这后手才显现了出来。
更让顾远心生惊骇的是。
自己那沛然剑意，竟莫名暗淡了几分。
心底竟也多了一抹失措。
席间。
端坐不语的阮蘅，眼中泛起浓浓惊喜。
虽然那字迹尚未完全成形。
但仅仅是这开首的几句，便已有了大气象。
吟咏。
便是如此。
有时往往只需一两句，便分出了高下。
思绪刚至此，后续的句子，又渐渐凝聚成形。
阮蘅嘴唇翕动，也是不由得吟了出来：
“我见青冥高远，料青冥见我应如是——”
全场无不是被震撼了。
与青冥对视，与青冥同高远？
狂吗？
狂。
傲吗？
傲！
可这一句吟出，竟让众人都由然而生酣畅淋漓之感。
自比青冥，这是何等气魄和格局？
“情与貌，略相似，满袖英雄气。仗剑欲横行，一步风云动，两步惊雷起，三步可为天地演妙理。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嗡！
这最后一句。
就仿佛是两把重锤，狠狠敲在了顾远耳膜之上。
振聋发聩，嗡然作响。
全场陷入了死寂。
和之前苏可吟咏之后，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少人怔怔张口，说不出话来。
陆探薇身形早已滞住。
呆呆望着半空。
这……就是师兄准备的“不时之需”？
苏可压力骤减，也是哑然望着半空。
远远观望的赵勾曲。
更是摸不着自己的脑袋，脸上尽是茫然。
说出来。
恐怕没人能信。
我就吹了句牛批，结果被林傲给实现了？
脑子里的浆糊，又开始了盘绕。
围观者。
有人站起身，有人甚至忘了动笔记录。
都呆呆望着半空凝结的铁画银钩的字符。
也就在此时。
虚空之中。
一道极微弱的剑意，由未知之处斩出。
紧跟着。
风起、雷动、大日坠落，天地失色！
那道剑意并不厚重，并不复杂，甚至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拔剑而已。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次拔剑。
却仿佛归纳总结了天地间的种种妙理。
道道骇然目光下。
这道剑意之下。
顾远刚刚营造而出的剑意瞬间崩溃、解构、坍塌。
而他以灵压沟动的“气机”，竟也因为心境受此震荡而瞬间缩回。
噗！
顾远脸色一白。
原来这剑意，竟是在毫无察觉之下，伤到了他的心境。
众人再也坐不住了。
剑道第一家，顾大公子输了？
全场哗然。
韩淑望着半空久久不散的剑意，好半天才涩声道：
“这……就是大柱峰么？”
陆探薇此刻双眸闪动。
竟似听到有某种龟裂的声音响起。
一息间。
推天演地融入剑道。
福至心灵，水到渠成。
——
云城北三十里。
盘膝而坐，嘴唇翕动，面容刚毅的秃头男子，终于睁开了双眸。
只不过。
他的两只眼白多黑少，眸光暗淡，竟是盲了。
“大和尚，你总算回魂了。”
妖异女子咯咯笑起来。
身穿黒氅的男子，此时也从树冠上一跃而下。
“可见到什么热闹了？”
说完这句。
黒氅男子却失笑一声。
身为人榜三十六，而且是中置位的高手，自然是见过世面的。
云城不过一隅之地。
那论剑大会，想来又能有几分气象？
不过对于钻研剑道者，还略有几分可看。
听他这么说。
妖异女子也不由得看向了和尚。
这和尚法名澄观，江湖大号“无眼金刚”，是七大传承之一的禅宗门下弟子。
人榜三十六，排名第十四。
听他问话。
澄观深吸了口气，两道稀疏眉毛皱得仿佛接在了一起，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好霸道的剑意，连我也险些心神失守！”
什么？
黑氅男子和那妖异女子，同时一惊。
他们倒是听说，这论剑大会的谪仙阵，能催发出种种剑意。
但这些剑意，都是幻象，不具实体。
竟然能影响到修持禅定，位列人榜，心境稳固的“无眼金刚”？
关键问题是。
参会的，都是这云城各宗的年轻弟子。
在这群人里，竟然有人能催出如此剑意来？
短暂惊愕。
黑氅男子才忍不住道：
“果然是我等眼界太高了么？想不到这云城虽小，竟也有不俗之处。那谪仙阵倒有如此神奇？”
澄观摇了摇头。
灰洞洞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彩，故而也做不出任何表情来。
声音里，却是夹杂了几分疑惑：
“不是谪仙阵，是催发剑意的人——”
呃？
妖异女子和黑氅男子对视一眼，错愕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