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小屋。

林傲端坐于桌案内。

面前平铺着一张桑皮纸。

桌案旁边。

则有一名少女。

专职负责从窗口外,向坐馆内传递“问题”。

少女年方二八。

穿着稚气的襦裙,刚刚凝成罡气,在这问机处已经六年。

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林傲。

以往。

自己在此接待那些前辈,大抵都是盛气凌人,板着一张脸,叫人轻松不得。

可眼前的这位,态度却很温和可亲。

刚想到这里。

就见他已经从旁边拿起了鹤羽笔,开始在桑皮纸上刷刷刷,飞速写下了一行字。

“咦!”

少女低低发出惊呼。

好快!

在问机处待过多年,也见过不少坐馆的前辈解惑答疑。

这其中也不乏有以速度见长的。

可她还真没遇到过,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容给出答案的!

目光一瞥。

看向桑皮纸上的题面:

“今有农夫一人,携犬、鸡、蚕遇河而渡之,以船小只可载犬、鸡、蚕三者其一。

当携犬去,则鸡啄蚕也;又携蚕去,则犬噬鸡也。

试问农夫当如何渡河?”

少女顿时掩嘴。

好怪的题啊!

墙外。

一名五短身材,留着长须的男子,抱着胳膊,一脸气定神闲。

“我的题,寻常之人可是解不开的!”

男子一脸傲气。

“这道题,我祖父研究了一辈子也未曾得到答案,此后传给了先父,数月之前才到了我的手里!

历经三代,可以算得上是祖传的难题。此番若非见此人夸下海口,大言不惭,敢打出这般旗号,某家还真不舍得拿出来!

这次权当就是给他个教训——”

围在边上的几个人,顿时都一脸敬畏。

可就在这时。

那窗口里已经递出了桑皮纸。

“下一位!”

男子表情一僵。

语气哽噎了。

本就极短的脖子,像是凭空又缩回了半截。

这么快?

围在边上瞧热闹的一群人,顿时也大感意外。

“喂,你不是祖传难题吗,怎么这么快就被解决了?”

男子听到有人质疑。

顿时气急败坏,狰狞道:

“我看也未必就答对了!”

等将手里的桑皮纸一展开。

“农夫可携鸡至对岸,返回再携狗或蚕去,至对岸后,将鸡带回,又将所剩者携至对岸,再回来携鸡去。”

其他人纷纷围上来。

可众人的注意力,却不在答案上,而是在这题目上。

等看完了渡河的题目。

有人拍案叫绝:

“我看阁下这不是祖传难题,你是祖传智障!

这在天问之中,也不过是黄级的水准,尊驾居然三代都没能解开?”

“哼,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来!”

那男子脸色灰败。

退了下来。

完全没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题这么快就被解开了。

而且还被人这般歧视!

祖传智障?

嗯……话说回来,祖父与先父的脑袋确实是不太灵光。

否则也不会多年未曾解开几道天问,只以苦行实修提升实力,最终岁不满百,便英年早逝。

回想此事,忍不住鼻子一酸,眼角湿润。

没来得及做出表情。

便被更多涌上来的人群,给挤到了一边。

众人摩拳擦掌。

誓要给坐在天字第一号里的这位上一课。

就在这时。

突然一道冷漠嗓音。

自人群后方传来。

“久闻云城问机处大名,特来请询,不知哪位高人可以为我解惑?”

这人吐气开声,宛若惊雷滚滚而至。

竟是一名丹境强者!

一袭黑袍,敞着领口。

一头乱发虬结。

脸上一道长长刀疤,自耳畔直延至胸膛。

身材魁梧,皮肤微黑。

浑身上下都带着风尘之色。

在其身后,也跟着四五个男女,稍稍落后半步。

长刀短剑皆系在腰间,脸上则都是一副狠厉之色。

一群护卫,顿时露出警惕。

那几个人大步流星,很快就到了问机处前。

“敢问几位,所来为何?”

那中年护卫立即拱手。

哪儿看不出来几人来者不善?

“到这问机处,自然是来向诸位深谙天规地律的前辈问询难题,求得指点!”

领头的刀疤脸冷笑道。

“就是不知,在下的题,这坐馆中的各位,能否答得上来了!”

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哼,哪儿来的蛮子,有什么难题只管问来便是,今日问机处可是有岳小先生坐镇!”

有人高声喊道。

那男子一脸玩味。

锐利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过了这问机处的六扇窗口。

不过未等他提问。

又是几道身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位可是巫见先生?”

一名须发微白的老者,拱手迎了上来。

巫见?

众人纷纷面露茫然。

第六窗口前。

那老者却是神色一动,惊讶道:

“竟然是他!?”

老者身侧的少女疑惑道:

“师父您认识?”

“只是听过他的大名,此人出身南疆,但长期游历于北境诸地,二十年前,曾于勾陈山与学宫学子舌战三日,不落下风,其后遇到了当年还未把持师位的谢之,方才败下阵去!

当日下山前,曾发誓,秋亭之会,要考入学宫!”

老者皱眉道。

问机处前围着的一群人,也都打量起了巫见。

连云城的几位护法,竟然都亲自来了。

这家伙来头倒是不小!

“不错!”

巫见略一拱手,神色倨傲:

“在下一路北上,所过之地,每有停留便找人切磋,只可惜这北境同辈,着实是有些差强人意!”

巫见说罢吹了吹领口灰尘。

语气十足的轻慢。

“大言不惭!”

站在第六窗口外的红衣女子怒喝道:

“少要欺我北境无人,这同辈之中,多的是可以教化你的人!”

“哦?”

巫见耸耸肩:

“这元阳宗的少年天才,什么岳公子,我倒也听过,就不知道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了!”

红衣女子勃然大怒:

“你有什么难题,就赶快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