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了电话,侯一鸣大步走回总控室。
总控室里,江良才几人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
见侯一鸣出去了又回来,江良才还有些疑惑,
“一鸣哥,你怎么又回来了,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吗?”
侯一鸣把伞收好放在门外,淡淡把刚才发生的事描述一遍。
众人脸色骤变。
柴泽厚和俞向文冲出门,站在屋檐下朝大门口张望。
而江良才放下手中的笔,忧心忡忡问,
“来者不善啊,他们这不就是做了个过场,摆明了要暂停咱们翻修工厂嘛。
一鸣哥,我们该怎么办?”
侯一鸣走到窗户边,透过雨幕,看着不远处的围墙外,娄凯新一行人的车渐行渐远,淡淡说道,
“不着急,我已经安排了,先查一下,看能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完,侯一鸣走到总控室角落的沙发上坐下闭目养神。
等雨势越来越小,他才起身去往医院。
时间流逝,两天一晃而过。
侯一鸣站在老工厂总控室的屋檐下,眺望远处。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终于有要停的迹象。
而医院里的三位偷建材的工人,也转危为安。
自从谷金方告诉侯一鸣这场事故是人为导致,他就提前在医院做好防备。
果然,这两天一直有好几个不怀好意的记者去医院采访,都被他的人给拦下来了。
至于调查进度,却难以推进。
侯一鸣看着雨幕,思绪万千。
突然,他想起两天前,城市规划部娄凯新主任的态度。
一个小小的主任,哪能这么有底气撬动他这么大个项目?
这人肯定知道点什么。
侯一鸣想到这,当即决定,下午亲自拜访一趟娄凯新。
下午两点,各政府单位午休结束,工作人员各自回到岗位上。
城市规划部坐落在并城市中心偏南,毕竟比不上市政府与省政府这种大规模的单位。
城市规划部是个很小很僻静的小院。
小院前门是个有斑斑锈迹的铁门,里面有一幢小楼,小楼有三层,墙体白色,小楼前方栽种许多绿植,背后也栽着郁葱的常青树。
在枝繁叶茂的大树掩盖下,路过的人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藏在树叶底下的城市规划部。
夏季的雨后很湿热,侯一鸣一下车就被热气裹挟,当他踏进小楼时,一股阴凉干爽扑面而来。
笔直的走廊里站了好几个身穿工作服的人,他们埋头小声议论,丝毫没有注意到侯一鸣。
侯一鸣越过他们时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下午有大领导来视察。
侯一鸣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倒是很快在一楼右侧找到娄凯新的主任办公室。
门没关,脸上长了个痦子的娄凯新正埋头写文件。
侯一鸣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手指叩了叩门,
“娄主任?”
娄凯新抬起头看过去,脸上下意识扬起的笑容顿时垮下来,
“怎么是你?”
他不给侯一鸣说话的机会,立刻站起来,大步上前就把侯一鸣往外赶,
“老工厂翻修计划停工整顿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你再来求我也没用,回去等通知吧!”
侯一鸣伸手摁住门、阻止娄凯新的动作。
他淡笑着摇头,
“娄主任,我不是来找你要说法的。
我只是想问,这份文件,是谁下的?”
娄凯新关门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他没有回答侯一鸣,而是脸一沉,伸手把侯一鸣往外推搡,
“这事儿是上面决定的,我也是接到文件执行而已。
我警告你,你别在这胡搅蛮缠啊,赶紧走,不然我喊人把你赶出去,就不太好看了。”
娄凯新故意放狠话,只想赶紧把侯一鸣吓退。
可侯一鸣见惯了大风大浪,怎可能会因为娄凯新这种小人物的几句话就退缩?
而且,论力气,娄凯新这种文职,侯一鸣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单手抵住门,风轻云淡一笑,
“娄主任,你不说明白,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这个娄凯新,一见到他就表情异常,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侯一鸣决不相信。
娄凯新见侯一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直咬牙。
他使劲想把门阖上,但他即使用尽全身力气、这门也没前进一分一毫。
因为使劲,娄凯新脸色涨得通红。
他扶着门微微喘气,狠狠瞪了侯一鸣一眼,
“侯老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你今天就是在这耗到下班,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侯一鸣瞥了眼走廊上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突然想起刚才路过时,听到的消息。
他瞥了眼一脸轻蔑的娄凯新,淡淡说道,
“娄主任,都说公职人员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你这不但不替人民着想,还把人民轰出办公室,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说你们规划局今天要严查啊?
你说,我要是在这儿不走了,被上头瞧见了,你会怎么样?”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娄凯新头上,直接把他砸傻了。
对啊。
他怎么就忘了,下午有个大领导要莅临规划局,要是被侯一鸣搅局,那他近三年都别想升职!
但,侯一鸣的事儿,他是真没法……
侯一鸣见娄凯新脸色忽青忽白,不用猜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侯一鸣不着急,而是继续补了一刀,
“娄主任,你说要是我把你这次去老工厂检查一事,上报给你们这位领导,你觉得,你又会怎么样?”
这回,娄凯新彻底傻眼了。
他长叹了口气,连脸颊上痦子上的毛都耷拉下来。
娄凯新把手从门把手上放下,侧过身,对侯一鸣说,
“哎,进来说吧。”
等侯一鸣一进办公室,娄凯新立刻把门小心翼翼关上、落锁。
娄凯新又快步走到窗户边,把窗户关严实、拉上窗帘后,这才低声跟侯一鸣说,
“侯一鸣,这事儿我真不能说。
但你这么聪明,肯定是猜到了,这暗地里,的确有人针对你,并且,他想让你死。”
说到这,娄凯新走回座位坐下,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下来,
“侯一鸣,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也只是替人办事。
这是我替他最后办的一件事了,我马上就能解脱、再不会被利用。”
娄凯新抹了把脸,语气里带上一丝央求,
“侯一鸣,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别逼我了。”
这番话发自娄凯新肺腑,他也丝毫没有先前的傲慢与轻蔑,倒是一脸沉重。
侯一鸣单手插兜、站在办公室正中,他没有说话,而是目光沉沉、打量着娄凯新。
半晌,侯一鸣才淡声问,
“这个人,到底是谁?”
娄凯新倚靠着桌子,双手合十、抵在眉间,
“侯一鸣,我真不能说。就算你现在就去找我领导,我也不能说。”
这次,侯一鸣没有再坚持逼问娄凯新。
侯一鸣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日历上留下自己的大哥大电话。
随后,他把笔放下,
“娄主任,这是我的电话,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打给我。”
说完,侯一鸣转身,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
“娄主任,你知道我工地上,有三名工人被埋吗?”
娄凯新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
“被埋?什么时候的事,人救出来了吗?”
侯一鸣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了然,他淡淡一笑,扔下一句“没事”后,大步离开了。